林昭昭反應極快，側身一閃，那柄匕首便擦著她的衣袖掠過。幾乎是同時，她袖中暗藏的勁弩已然機括作響，一支短箭帶著破風聲直射那道黑影！
    黑衣人身形如鬼魅般淩空一躍，險險避開弩箭，落地時卻並未再進攻，反而是“撲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在了她麵前。緊接著，一個飄忽不定、帶著幾分陰森沙啞的嗓音響起“阿姐！是我！”
    林昭昭手指已扣上機括，第二枚袖箭蓄勢待發，聞聲一頓，她目光緊緊鎖住對方，聲音裏帶著遲疑“阿瑞？”
    “是我！”地上跪著的黑衣人應道，隨即抬手，緩緩扯下了蒙麵的黑巾。黑巾之下，赫然是一個半禿的頭顱和半張扭曲可怖的臉——那肌膚如同被滾水澆過或者是遭烈火焚燒，瘢痕交錯凹凸不平，令人不忍直視。
    盡管半張臉已毀，可憑借雖然有了風霜但依舊膚色白皙鼻梁挺秀下頜的線條清晰利落的半張好臉，林昭昭無比確信，眼前之人，正是南央瑞。
    南央瑞是她堂弟，兩人血脈相連的。
    目光觸及南央瑞臉上那猙獰的傷痕，林昭昭隻覺心口猛地一揪，酸楚的熱流直衝眼眶，視線瞬間便被淚水模糊了。
    ”阿姐“南央瑞連忙又拉上頭套站了起來，”都已經過去了！“
    林昭昭微微仰起頭，硬生生將盈眶的淚水逼了回去。她比南央瑞年長四歲，當年她出師獨當一麵時，他才不過十歲，個頭比她矮上一大截。即便後來他漸漸長高，她在弟弟麵前，也從未流露過半分軟弱。
    “怎麽傷的？”她穩住聲線，低聲問道。
    南央瑞已將黑巾重新裹好，刻意避開了林昭昭的目光，隻低頭盯著地麵，聲音沉悶“當年我晚了一步去你的婚宴，我過去的時候已經是一片火海了，外麵的人說你沒有出來是赫連婀娜救了我！“
    南央瑞短短幾句話，卻在林昭昭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強壓下那些翻湧而來的刺痛回憶，故作平靜地反問“你怎就如此肯定我是你阿姐？若我不是呢？”
    “你認出了我，”南央瑞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地盯住她，“你會使阿姐的獨門暗器，你服了鳳血丹，你又要趕往北蠻這些，或許都還可說是巧合。”他聲音陡然一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執拗，“但當年，我是親眼看著大巫施展移魂術的！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找你，一刻都不曾停息！”
    “你親眼看著？”林昭昭微微眯起眼，目光裏帶著審視，“你看到了什麽？”
    南央瑞的瞳孔驟然收縮，仿佛被某種神秘的恐懼攫住“是，我親眼看見大巫為你移魂。那時你尚有一絲微弱的脈搏，赫連斥勒以死相逼，命大巫必須救活你。但大巫說，你身中之毒已深入肺腑，藥石無靈……唯有讓魂魄離體，另尋一具健康的軀殼，方能重活。”
    “赫連斥勒立刻命人尋來十幾個年紀、身形、樣貌與你相似的女子，將她們迷暈後送至大巫麵前。大巫當場施法……我親眼見她一頭烏發在頃刻間化為雪白，容顏也從盛年急速枯槁，如同瞬間老去二十載，那是她為施行此術付出的代價。”
    “可移魂術後，那十幾名女子無一醒來。大巫說，移魂之術玄奧難測，這些軀殼皆與你的魂魄不符，你的魂靈……或許已飄往更遙遠之處。”
    “我一直守在你身邊！施術之前，你腕間明明還有一絲脈搏……可術法之後，便再也探不到了。”
    “赫連斥勒也服了毒，為何他無事？”林昭昭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這……”南央瑞搖了搖頭，“我並不知曉。當年我在火場中昏死過去，醒來時已被赫連婀娜帶走，直接去守著你。我見到赫連斥勒時，他好好的並沒有事……”
    林昭昭唇角牽起一絲自嘲的弧度“所以，他們是這樣對你說的？”
    南央瑞抬眼看了看她，低聲道“他們說，大婚當日遭遇刺客偷襲，現場又意外起火……”
    “我母親呢！”林昭昭目光驟然銳利，緊緊盯住南央瑞，“赫連斥勒對你說了什麽？”
    “女王陛下聽聞阿姐的噩耗，悲痛過度……已然辭世了。也正是那時，我才知曉，赫連斥勒實則是北蠻的二皇子……”
    “他將我母親葬於何處？”
    “金頂雪山的冰棺之中。他說……若是你在，也定會做此選擇。”
    林昭昭凝視著他，聲音低沉卻清晰“你親眼去看過嗎？”
    “去過！”南央瑞答得沒有半分遲疑，目光迎向她，“每年我都會去金頂雪山，親自祭拜女王陛下。”
    赫連斥勒竟然將她母親送到了金頂，這一點她著實沒有想到。如此的話，她去北蠻就隻有一個目標了，那就是殺了赫連斥勒。
    “阿姐！”南央瑞語氣急切，眼中燃起希望的光，“大巫陽壽耗盡，萬幸找到了你。我們即刻動身回去，你就能真正做回自己了！”
    林昭昭聞言，唇邊掠過一絲冰冷的笑意“當年大巫親口斷定，我那具身子早已毒入肺腑，無藥可醫。連當年都回不去，如今……又如何能回得去？”
    “您身子裏的毒早已肅清了！”南央瑞急忙解釋，“赫連斥勒用洗髓功為您逼毒，早已將毒素盡數祛除！”
    “那你可知，我當年中的究竟是什麽毒？”
    南央瑞茫然搖頭“我不清楚……隻聽赫連婀娜提過，是一種極厲害的巫毒。她說，是赫連斥朔的人意圖謀害二皇子，您是替他擋災，才中了這毒。”
    “所以，我和阿琪說過的話，他一句都不曾告訴你，對不對？”
    南央瑞遲疑地看向她，聲音裏帶著幾分不確定“阿姐……同他說了什麽？”
    林昭昭卻並未直接回答，反而眸光一凜，轉而問道“你方才說，赫連斥勒用了洗髓功？可北蠻皇帝不是常年抱病，傳聞已不久於人世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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