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忽卷，大雪撲麵。
    溫子鈺望著眼前的大樓，緊了緊衣領，鑽進了窗戶。
    這是一棟酒店大樓，窗內是一間客房，客房門口站著兩名持槍的士兵，看到他，立刻行禮，道：“溫旅長。”
    溫子鈺回了一禮，問道：“老黃呢？”
    “請跟我來。”
    一個士兵領著溫子鈺，出了門，順著樓道開始下樓。
    下了三層樓，才到一間普通的客房門口停下。
    “報告，溫旅長到。”
    “請。”
    士兵推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房間裏有兩個人，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椅子上。
    一個三十四五歲的男子，正是黃有為；另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則是參謀長齊鈞。
    “老溫，沒想到你真能來。大家都好吧？”
    齊鈞當先起身，很熱情的跟溫子鈺握手。
    他一上來就先問“好”，這個“大家”，自然指的是溫子鈺全旅的部下。
    溫子鈺同兩人握了握手，然後才在床上坐下，臉色有些不大好的道：“我們運氣比較好，全旅隻有幾個傷員，沒死一個人。”
    黃有為何齊鈞自然明白溫子鈺的尷尬。
    沒有死人，既是好事，也是一件令人難堪的事。
    齊鈞微微一歎，安慰道：“眼下，活著比什麽都好。”
    溫子鈺掏出煙，給兩人散了一支。
    黃有為何齊鈞對視一眼，兩人的眸子裏都露出一絲訝色，前者打趣的問道：“看來，老溫你在那邊的待遇還不錯嘛。”
    末世降臨快一年了，連糧食都短缺，煙草自然是稀罕物。即便是他們，也基本上都“戒”了。
    溫子鈺苦笑一聲，道：“老黃，以咱們的關係，就沒必要先來一輪試探了吧？”
    說罷，溫子鈺默默的抽了口煙，吐出一口煙霧，道：“沒想到，你會這麽做。不過，你這麽做是對的。”
    黃家跟葉家是世交，連溫子鈺都沒想到，黃有為居然會是第一個提出“和平談判”的人。
    而且這麽快。
    齊鈞臉色一變，偷偷看向黃有為，剛想要開口替黃有為辯解一下，不料黃有為已經先說道：“你不如直接說，我就是一個反複無常的小人。”
    溫子鈺搖了搖頭，道：“你應該明白，我不是那個意思。”
    齊鈞最終還是辯解道：“這是我的主意，跟老黃無關。事關六千人的性命，由不得他不考慮。”
    溫子鈺點了點頭，道：“所以，我說的是真心話。老黃，老齊，你們說，現在，什麽才是最重要的事？”
    黃有為何齊鈞一起看著溫子鈺，沒有回答，因為他們知道這句話不是在問他們。
    或者說，溫子鈺既是在問他們，也是在問自己。
    末世，對他們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考驗。
    曆史上，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至少在人類曆史上是。
    所以，即便華夏有五千年的曆史，也沒有人能夠給他們提供應對的經驗。
    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
    末世之下，道德、理想、人性，恐怕都需要重新進行考量。
    溫子鈺頓了頓，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活著。”
    “現在，是災難的開始。按照北方一號的估算，這場災難至少還要持續一百年。”
    “一百年……嗬。在這漫長的一百年中，我們又能支撐幾年呢？”
    黃有為望著溫子鈺，眸子裏猛然間爆射出一絲精光。
    他突然間明白溫子鈺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了，駭然的道：“你覺得，那個徐岩……你對他竟有如此高的評價？”
    溫子鈺道：“如果說，我們之中還有人能夠看到一百年雨停之後這個世界的樣子，那麽恐怕也隻有徐岩或者是他的後代了。”
    聽到這句話，連齊鈞的臉色也變了。
    他們太了解溫子鈺的為人了，知道他絕不是為了諂媚徐岩，才對他們說這番話的。
    溫子鈺望著黃有為和齊鈞，一臉認真的道：“一百年後，隻要我們還有人活著，哪怕隻剩下了幾個人，我們華夏文明、我們的血脈，就沒有斷。”
    “所以，我要幫他。”
    齊鈞怔了怔，剛想要說什麽，卻被黃有為攔住了。
    但是黃有為也沒有說話，沉默良久，直到一支煙抽完了，才開口道：“雞蛋不能放進一個籃子裏。”
    齊鈞訝然。
    黃有為繼續道：“將來我們將會麵臨什麽，誰都不知道，多一個選擇，就是多一個希望。”
    齊鈞默然。
    齊鈞是看不慣葉翰，但是他也不想自謀生路。對他而言，最優的選擇自然是去北方一號，大家聚在一起，群策群力，共同應對災難。
    如果最終事不可為，那也是天命。
    沒想到，溫子鈺和黃有為，都想要再跟這“天命”爭一爭。
    雞蛋不能放進一個籃子裏，在北方一號之外，多一個或者幾個求生點，用數量去拚存活的概率，這也沒錯。
    黃有為望著溫子鈺，道：“在咱們這些人裏，立軍是腦子最好使的，你是看人最準的，我信你。”
    說罷，他又看向齊鈞。
    齊鈞望著二人，道：“既然你們都選擇了徐岩，那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黃有為站起身，道：“我立刻開會。”
    溫子鈺道：“對下麵的人，也不必強求。徐岩說了，徐家軍來去自由，大家都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
    黃有為伸手指了指溫子鈺，道：“你這個人，就這點不好。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搞那一套？”
    嗯？
    溫子鈺意外的抬頭看向黃有為。
    黃有為道：“末世法則我不知道，但是亂世必須用鐵腕。做大事，必須要先統一思想，把自己人先擰成一股，不能由著他們一個個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幹。”
    “不然，那既是對我們的事業不負責，也是對他們個人不負責。”
    說到這裏，黃有為的手按在溫子鈺的肩膀上，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讓他們自己去找北方一號，路上出意外了怎麽辦？找不到怎麽辦？甚至——”
    “北方一號要是不是北方一號，怎麽辦？”
    溫子鈺聽到最後一句話，眸子裏露出駭然。
    “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