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工宿舍的晨光總帶著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林晚對著鏡子係領帶時，指尖還在發顫——這是她入職數據安全部的第一天，藏青色工裝上別著的工牌，照片裏的自己眉眼舒展，再沒有初來時的緊繃。
    “叮鈴鈴”的鬧鍾響了第三遍，她抓起背包衝出門，正撞見隔壁房間的姚厚樸。男生穿著嶄新的白襯衫，領口歪著，手裏攥著片吐司：“早、早啊林工！”他慌忙把吐司塞進嘴裏，麵包屑粘在嘴角，“我哥讓我跟你說，今天要做入職保密培訓。”
    林晚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服務器機房見到他的場景。那時他舉著熱可可，鏡片上的白霧像層朦朧的濾鏡，讓她差點忘了自己的間諜身份。
    “一起走？”她遞過瓶牛奶，是從宿舍樓下的自動販賣機買的。
    姚厚樸的耳朵瞬間紅透，接過牛奶時手指碰到她的指尖，像觸電般縮了回去：“謝、謝謝。對了，曹辛夷姐說要給你辦歡迎會，就在茶水間。”
    電梯裏擠滿了上班的員工，有人認出林晚，悄悄議論：“就是她啊？聽說把荊棘科技給端了。”“長得挺文靜的，沒想到這麽厲害。”林晚低著頭假裝看手機，屏幕上是母親發來的照片——病房窗外的玉蘭花全開了，潔白的花瓣像展翅的蝶。
    “別理他們。”姚厚樸忽然往她身前站了站，擋住那些探究的目光，“我哥說，真正的技術大神都很低調。”
    林晚抬頭時，正撞上他鏡片後認真的眼神，心頭忽然一暖。
    茶水間果然被布置過了。曹辛夷站在彩虹氣球旁，手裏舉著杯香檳，眼線比平時更精致：“歡迎我們的功臣林晚！”她把酒杯塞到林晚手裏，壓低聲音，“九裏香總監說了，你的轉正評級是A+，工資比我還高呢。”
    姚浮萍靠在咖啡機旁，手裏拿著份文件，衝鋒衣換成了合身的西裝：“別光顧著慶祝，十分鍾後到會議室，保密協議要簽。”她的目光在林晚的工牌上停了停，嘴角幾不可查地彎了彎，“領帶係歪了。”
    林晚慌忙去扯領帶，指尖卻被另一隻手按住。龍膽草不知何時站在身後，身上的雪鬆味混著咖啡香：“我來吧。”他的手指修長，動作熟練地將領帶係成標準的溫莎結，指尖偶爾碰到她的頸側，燙得她耳尖發麻。
    “龍總也來湊熱鬧？”曹辛夷晃了晃香檳杯，氣泡在陽光下破裂，“還是說，舍不得我們的大功臣？”
    龍膽草沒接話，隻是遞給林晚一個信封：“你父親的案子，律師說下周就能徹底翻案。”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紅的眼眶上，聲音放輕，“周末有空的話，一起去看看他？”
    林晚捏著信封的手在顫抖，裏麵是父親當年被誣陷的證據副本，紙張邊緣已經被翻得發毛。她忽然想起昨夜母親在電話裏說的：“你爸知道你在龍膽科技，說那是家有良心的公司。”
    保密培訓由九裏香親自主持。人力資源總監穿著灰色西裝，把保密協議推到林晚麵前：“第7條看清楚，泄露公司機密，不僅要賠償，還要負刑事責任。”她的鋼筆在條款下劃了道線，“但第15條也記好，公司會為員工提供法律援助，包括……保護你們的家人。”
    林晚簽字時，筆尖在紙上頓了頓。她看見九裏香桌角的相框裏，是張老照片——年輕的總監站在大學畢業典禮上，身邊的男生穿著龍膽科技的早期工服，眉眼和龍膽草有幾分像。
    “那是我哥。”九裏香像是看穿了她的目光，語氣平淡，“五年前在和荊棘科技的競爭中過勞死，他也是數據安全工程師。”
    林晚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她終於明白，為什麽這位人力資源總監總能精準地洞察人心，為什麽她看自己的眼神裏總帶著種複雜的關切——那是走過相似的路，才有的體諒。
    下午的部門會議上，姚浮萍公布了新的項目分工：“林晚加入核心組，負責‘星鏈’的數據加密模塊。”她調出架構圖，紅色光標停在最底層，“這裏是整個係統的心髒，也是最容易被攻擊的地方。”
    林晚看著屏幕上複雜的代碼流，忽然想起自己寫的第一個爬蟲程序。那時父親坐在她身邊，指著屏幕說：“技術本身沒有善惡，關鍵看用它的人。”
    會議結束後，曹辛夷踩著高跟鞋進來，手裏拿著份快遞：“林晚，你的包裹，從醫院寄來的。”
    包裹裏是件疊得整齊的舊襯衫，領口繡著父親的名字縮寫。林晚展開時，掉出張紙條，是母親的字跡：“你爸說這件襯衫他穿了十年，現在傳給你，說上班要穿得精神點。”
    “挺好看的。”龍膽草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裏拿著杯熱可可，“下周去看伯父時，穿這件吧。”
    林晚抬頭時，正看見曹辛夷衝她擠眼睛，姚厚樸紅著臉往服務器機房躲，姚浮萍假裝看代碼，耳朵卻悄悄紅了。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首無聲的歌。
    加班到深夜時，林晚發現自己的電腦被遠程操控了。屏幕上的光標自動移動，在她寫的加密算法旁標注修改建議，末尾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
    “是我哥。”姚厚樸抱著杯熱牛奶進來，眼鏡片上沾著水汽，“他說你這段代碼寫得比他年輕時好，但這裏的邏輯可以更簡潔。”他撓了撓後腦勺，“其實是他自己想幫你，又不好意思。”
    林晚看著屏幕上的笑臉，忽然笑出了聲。她想起入職那天，自己躲在消防通道裏哭，以為這輩子都要活在謊言裏；而現在，她坐在明亮的辦公室裏，身邊是願意幫她改代碼的同事，窗外是為她亮著的燈。
    淩晨一點，龍膽草的車停在公司樓下。林晚抱著父親的襯衫坐進副駕，雪鬆味混著淡淡的墨香包圍過來：“我讓法務部準備了份聲明，下周會公開為你父親平反。”他遞過個保溫桶，“九裏香熬的粥，說你胃不好。”
    粥是小米南瓜味的，溫熱的甜意從喉嚨一直暖到心口。林晚看著窗外掠過的街燈，忽然說：“龍總，謝謝你。”
    “謝我什麽？”
    “謝你給我選擇的機會。”她轉頭看他，路燈的光影在他臉上明明滅滅，“以前我總覺得，人是被命運推著走的，但現在發現，隻要敢選，就能走出不一樣的路。”
    龍膽草的車停在宿舍樓下，他看著林晚的眼睛，忽然笑了：“其實該謝謝我自己。”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謝謝你沒把我這顆聰明的腦袋送進監獄。”
    林晚被他逗笑，推開車門時，他突然叫住她：“林晚，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飯？”
    晨曦爬上窗台時，林晚還在修改代碼。屏幕上的加密算法已經初具雛形，她在末尾加了行注釋：“獻給所有在黑暗裏堅守光明的人。”手機在桌麵震動，是九裏香發來的消息：【周六新人培訓取消，放你一天假，陪家人。】
    林晚看著消息笑了笑，起身拉開窗簾。朝陽正從高樓的縫隙裏升起，金色的光芒灑滿房間，落在父親的舊襯衫上，領口的縮寫在光線下泛著溫柔的光。
    她知道，過去的陰影或許永遠不會完全消失，但隻要朝著光的方向走，就一定能走出黑暗。那些曾經的背叛與傷痛，終將變成成長的勳章，提醒她珍惜眼前的溫暖——並肩作戰的同事，值得信任的夥伴，還有……那個願意等她吃早飯的人。
    手機再次震動，是龍膽草發來的消息：【樓下早餐攤，七點半，豆漿加糖。】
    林晚笑著回複“好”，抓起背包衝出門。樓道裏傳來姚厚樸哼歌的聲音，樓下的早餐攤飄來油條的香氣，新的一天，正帶著無限的可能，在她麵前緩緩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