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告別核心：林晚的選擇
    龍膽科技總部，頂樓辦公室。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在光潔如鏡的地板上，也映照著林晚平靜而堅定的側臉。她將一份打印好的《崗位調動申請表》輕輕放在龍膽草的辦公桌上。
    龍膽草的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落在申請表上“申請部門”一欄——“數據安全公益推廣部（新設）”。他的手指在桌麵上無意識地敲擊了兩下，抬起眼，看向站在麵前的林晚。
    她瘦了些，但眼神裏少了初入公司時的怯懦與偽裝，也少了身份暴露後的惶恐與不安，多了幾分曆經風雨後的沉靜與淡然。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卡其色長褲，不再是那個刻意打扮得不起眼的實習生，也不是危機時刻鋒芒畢露的“證人”，隻是一個找到了內心方向的普通員工。
    “想清楚了？”龍膽草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這個新部門是他之前在林晚提議下，為了提升企業社會形象和公眾數據安全意識而批準設立的，目前隻是一個構想，資源有限，前景未明，遠離公司所有核心業務和權力中心。他本以為這更多是一個象征性的安置，沒想到林晚會主動申請，並且是作為常駐崗位。
    “想清楚了，龍總。”林晚迎上他的目光，語氣平和卻不容置疑，“核心算法的專利已經獲批，‘五彩綾鏡’項目有姚總監和團隊在，技術層麵已經非常穩固。後續的市場推廣和運營，並非我所長。相反，數據安全意識的普及，防範於未然，我覺得很有意義。這也能讓我……更純粹地做一些事情。”
    她頓了頓，補充道：“而且，這個位置，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關注和議論。”她指的是公司內部仍有部分人對她“前商業間諜”身份心存芥蒂。
    龍膽草沉默了片刻。他理解她的選擇。留在核心圈，她永遠會活在過去身份的陰影下，每一次技術進步、每一次商業決策，都可能被人用有色眼鏡審視。去一個全新的、純粹的領域，既是避世，也是新生。
    “公益推廣部目前隻有框架，資源需要你自己去爭取，項目需要你自己去開拓，會很辛苦，也可能做不出顯赫的成績。”龍膽草陳述著事實。
    “我知道。”林晚微微一笑，“但我願意嚐試。”
    看著她眼中那份久違的、屬於她自身意願的光彩，龍膽草知道，挽留毫無意義。他拿起筆，在申請表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去吧。需要什麽支持，可以直接向我或者九裏香總監匯報。”
    “謝謝龍總。”林晚接過表格，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您……一直以來的信任和庇護。”
    這一躬，是為過去種種的告別，也是為未來道路的開啟。
    看著她轉身離開辦公室的挺拔背影，龍膽草心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些空落，又有些釋然。他或許對她有過超越上下級的情感萌芽，但在那場風暴中，更多的是責任與利用。如今，她能找到自己的渡口，平穩靠岸，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二、專利之惑：姚浮萍的堅守
    與此同時，研發中心的獨立實驗室內，氣氛卻有些凝重。
    姚浮萍盯著電腦屏幕上那封來自海外科技巨頭“泰坦數字”的收購邀約郵件，眉頭緊鎖。對方開出的價碼極其誘人，不僅僅是天文數字的現金，還包括保留她團隊獨立運營權、承諾投入巨額研發資金，以及讓她個人進入泰坦全球技術顧問委員會等優厚條件。收購標的，正是她嘔心瀝血多年、剛剛獲得國際專利的“五彩綾鏡”核心加密算法。
    “哥，你怎麽看？”她揉了揉眉心，問坐在旁邊沙發上，正快速敲擊筆記本電腦鍵盤的姚厚樸。
    姚厚樸頭也沒抬，聲音悶悶的：“算法是你的心血，公司待我們不薄。龍總當初頂著壓力支持我們，曹總也幫忙解決了很多資源問題。現在剛出成績就走，不地道。”
    他的話一如既往的簡潔直接，道出了最核心的利弊權衡。
    姚浮萍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龍膽科技給了她平台和信任，讓她能將天馬行空的想法付諸實踐。龍膽草雖然是個商人，但在技術投入上從不吝嗇，也給予了研發部門極大的自主權。曹辛夷更是在後勤保障、專利申請流程上提供了無數支持。
    可是，“泰坦數字”……那是全球頂級的科技殿堂，是無數技術人夢寐以求的舞台。在那裏，她的算法將有機會應用於更廣闊的領域，接觸到世界最前沿的技術和資源。這種誘惑，對於一個癡迷技術、渴望突破的人來說，是致命的。
    實驗室的門被敲響，九裏香拿著一份文件走了進來。她看到姚浮萍麵前屏幕上的郵件標題，以及她臉上掙紮的神色，心中了然。
    “浮萍，‘泰坦’的人聯係你了？”九裏香將文件放在桌上，那是關於“五彩綾鏡”專利後續商業化和知識產權保護的初步方案。
    姚浮萍歎了口氣，沒有隱瞞：“剛收到的郵件，條件很好。”
    九裏香在她對麵坐下，沒有直接勸解，而是換了個角度：“我記得你剛來公司的時候，在一次內部技術分享會上說過，你希望做出的技術，是能真正保護普通人數據隱私的‘盾’，而不是成為巨頭壟斷、收割用戶的‘矛’。”
    姚浮萍一怔，回憶起當初那個充滿理想主義的自己。
    “在龍膽科技，‘五彩綾鏡’是你的‘盾’，”九裏香繼續平靜地說道，“你可以決定它守護誰，如何成長。去了‘泰坦’，它或許會更快變得強大，但它最終會成為什麽，守護誰，你還能有幾分話語權？”
    這話像一記警鍾，敲在姚浮萍的心上。她想起“泰坦數字”近年來在數據隱私方麵的諸多爭議，想起他們如何利用用戶數據構建商業壁壘。自己的算法，若落入其中，是否會背離初衷？
    姚厚樸這時終於抬起頭，插了一句：“留下，算法是你的。走了，算法是別人的。”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龍總答應給我們的新實驗室，下個月就能投入使用了。”
    姚浮萍看著哥哥耿直的臉，又看向九裏香洞察人心的目光，再環顧這間熟悉的、堆滿了各種設備和草稿的實驗室，心中那份對遠方的躁動，漸漸平息下來。
    她移動鼠標，光標落在“回複”按鈕上，然後堅定地按下了刪除鍵。
    “我知道了。”她對九裏香笑了笑，笑容裏帶著卸下重擔後的輕鬆，“幫我回絕所有類似的收購谘詢吧。另外，新實驗室的設備采購清單，我還需要和你再核對一下。”
    她的渡口，就在這裏，在這行代碼和電路板構築的世界裏。外麵的風景再絢爛，也不及親手搭建的堡壘來得堅實。
    三、改革之困：九裏香的僵局
    人力資源總監辦公室的氣氛，卻遠沒有實驗室那般最終趨於明朗。
    九裏香麵前坐著三位部門總監，都是公司的老人，資曆深厚。此刻，他們臉上帶著明顯的不滿和抵觸。
    “九裏香總監，你推行的這個‘扁平化溝通’，初衷是好的，減少層級，提高效率嘛。”一位負責市場營銷的王總監率先開口，語氣卻帶著譏諷，“但現在搞得底下的人動不動就越級匯報，項目指令混亂，我們這些中層還怎麽管理？團隊還要不要帶了？”
    另一位負責生產的李總監附和：“就是！現在一些小年輕，有點想法就直接往上麵捅，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裏。長此以往，公司的管理體係豈不是要亂套？”
    九裏香耐心地聽著，臉上維持著職業化的微笑：“王總，李總，扁平化溝通是為了讓有價值的信息和創意更快傳遞，避免在層級中損耗。這並不是要削弱各位的管理權限，而是希望管理方式從‘控製’轉向‘賦能’和‘協同’。”
    “賦能？協同？”第三位，負責財務的趙總監冷哼一聲，“說得輕巧！出了問題誰負責？業績下滑誰承擔？九裏香總監，你搞人力資源有一套，但業務上的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你不能為了追求所謂的‘先進管理理念’，就動搖公司的根本！”
    這話已經相當不客氣了。九裏香知道，這幾位總監之所以反應如此激烈，根本原因在於“扁平化溝通”觸及了他們的核心利益——信息壟斷權和決策影響力。改革使得他們無法再像以前那樣，通過控製信息上下流通來鞏固自身地位。
    “公司的根本是人和效率，”九裏香不卑不亢地回應，“現有的體係在某些方麵已經顯現出僵化和冗餘。改革必然會有陣痛，但目的是為了公司更長遠的發……”
    “長遠？”王總監打斷她，“我看是瞎折騰！九裏香總監，我勸你還是多把精力放在招聘和薪酬這些本職工作上來，別總想著搞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幾乎是指著鼻子質疑九裏香的能力和動機。辦公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九裏香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緊。她預料到改革會遇到阻力，但沒想到會如此直接和激烈。這些老臣盤根錯節，在公司內部擁有不小的勢力，若不能妥善處理，不僅改革會夭折，她自己的位置也可能岌岌可危。
    她的渡口，似乎陷入了一片充滿暗礁的險灘。是強行闖過去，還是暫時退讓，尋找新的航線？
    四、海外之伴：龍膽草與曹辛夷
    地球的另一端，正是華燈初上。
    談判會場外的露天咖啡座，龍膽草和曹辛夷剛剛結束與當地最大渠道商長達六小時的馬拉鬆式談判，終於拿下了關鍵的合**議。
    “Cheers.”曹辛夷舉起手中的果汁杯，臉上帶著疲憊卻滿足的笑容。她今天在談判桌上，憑借對當地市場規則的深入了解和流利的外語，幾次在僵局中巧妙破冰，功不可沒。
    龍膽草拿起咖啡杯與她輕輕一碰，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讚賞：“今天多虧了你。那個關於分銷比例的條款，如果不是你提前摸清了他們的底線，我們恐怕要吃虧。”
    “分內之事。”曹辛夷抿了一口果汁，晚風吹拂著她的發絲，氣氛難得地鬆弛下來。她看著龍膽草，他眼底有著連日奔波帶來的血絲，但精神依舊矍鑠，那種專注於目標時的強大氣場，總是讓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剛才收到消息，浮萍那邊回絕了‘泰坦’的收購。”龍膽草看著手機上的匯報，說道。
    曹辛夷並不意外：“她是個明白人，知道哪裏才是真正能讓她安心搞研究的地方。”她頓了頓，狀似隨意地問道，“聽說……林晚申請調去公益推廣部了？”
    龍膽草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嗯，剛批的。”
    兩人之間沉默了片刻。林晚這個名字，曾經是橫亙在他們之間一道微妙的障礙。龍膽草對林晚那份複雜的情感，曹辛夷一直看在眼裏，也曾因此感到不安。但隨著林晚身份的澄清和後續的疏離，這種微妙似乎正在慢慢消散。
    “她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挺好的。”曹辛夷輕聲說，這話是真心實意的。她欣賞林晚的才華，也同情她的遭遇，如今能看到她走出陰影，她為之高興。
    龍膽草看著曹辛夷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柔和的側臉，心中一動。這段時間在海外並肩作戰，他愈發感受到曹辛夷不僅僅是事業上的得力夥伴，她的聰慧、堅韌、以及那份不著痕跡的體貼，都讓他感到舒適和……心動。
    “等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回去之後……”龍膽草斟酌著開口，“我想……”
    他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曹辛夷看了眼來電顯示，是九裏香從國內打來的越洋電話。她對龍膽草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走到一旁接聽。
    龍膽草看著她的背影，將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有些事，或許不需要急於一時。
    他們的關係，正航行在一片廣闊卻方向未明的水域，前方是回歸日常後的相處，還是能有更進一步的發展？這個渡口，需要更多的時間和契機來確認。
    夜色漸深，四個身處不同地點、麵臨不同抉擇的人，都在各自的渡口，為下一段航程做著準備。龍膽科技的巨輪，在經曆了內部間諜風波後，正駛向更廣闊的，卻也隱藏著新風浪的海洋。
    （第225章 各自的渡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