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風格外凜冽，吹亂了林晚的頭發。她捧著那杯逐漸變溫的咖啡，指節微微發白。
    “我一直在想，”林晚的聲音很輕，“為什麽你們會選擇相信我。畢竟，我曾經...”
    “因為我們都看到了你在發布會上的選擇。”曹辛夷望向遠處，“那不是能偽裝出來的。當你站在台上，麵對所有鏡頭，說出真相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骨子裏和我們是一樣的人。”
    林晚苦笑：“那時的我，其實害怕極了。”
    “勇敢不是不害怕，而是害怕也要往前走。”曹辛夷轉過身，靠在欄杆上，“你知道嗎，龍膽草創業初期，曾經連續八個月發不出工資。”
    這倒是林晚從未聽說過的。在她收集的資料裏，龍膽科技從創立之初就順風順水，幾乎是個商業奇跡。
    “那時公司隻有十二個人。”曹辛夷回憶道，“所有人都知道公司賬上隻剩幾千塊錢，但沒有人離開。姚浮萍甚至把自己的婚房賣了，把錢投進公司。後來龍膽草知道後，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哭得像個孩子。”
    林晚怔住了。這與她所知的冷酷無情的商業世界截然不同。
    “所以你看，”曹辛夷微笑，“龍膽科技從來不是靠一個人走到今天的。它是靠一群相信同一個夢想的人，互相扶持著走過來的。”
    這時，天台的門被推開，龍膽草走了出來。
    “都在這裏？”他看起來比剛才在會議上輕鬆許多，“九裏香正在準備全員降薪的具體方案，姚浮萍兄妹已經帶團隊去加固係統了。”
    “情況有多糟？”林晚直接問道。
    龍膽草與她並肩靠在欄杆上：“比表麵上更糟。黑石資本已經暗中收購了我們百分之九的股份，加上三位董事手中的百分之二十一，他們已經接近觸發收購要約的臨界點。”
    “毒丸計劃什麽時候啟動？”曹辛夷問。
    “明天開盤前。”龍膽草揉了揉太陽穴，“但這不是最棘手的。剛剛收到消息，荊棘科技已經向法院申請禁令，指控林晚違反競業協議和保密條款。”
    林晚的臉色瞬間蒼白：“他們動作這麽快...”
    “別擔心。”龍膽草看向她，“公司法務部已經準備好了應對方案。更重要的是，你提供的那些關於黑石資本資金鏈的證據，剛剛被財經周刊采用了，明天就會見報。”
    這著實出乎林晚的意料：“你怎麽拿到那些證據的？”
    龍膽草難得地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在商場上，有時候需要一些非常規手段。況且，這些信息本來就是公開的，隻是很少有人能像你一樣把它們串聯起來。”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三人向下望去，隻見公司門口不知何時聚集了一群人，舉著牌子，像是在抗議。
    “怎麽回事？”曹辛夷皺眉。
    龍膽草的手機適時響起，他接聽後臉色逐漸凝重。
    “是荊棘科技雇的人。”他掛斷電話，聲音低沉，“他們在散布謠言，說龍膽科技即將破產，員工的社保和工資都無法保障。”
    “太卑鄙了！”林晚忍不住道。
    “這就是商戰。”龍膽草冷靜地說，“當他們無法在技術上打敗你，就會用各種手段抹黑你。曹辛夷，你聯係一下媒體朋友，盡快澄清。林晚，你跟我來，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龍膽草的辦公室裏，氣氛緊張而有序。
    姚厚樸正帶著兩名技術人員在檢查辦公室的每個角落：“剛剛安保係統顯示有異常信號從這層樓發出，我懷疑他們不僅在外部施壓，還可能在我們內部安裝了監聽設備。”
    林晚聞言，立即走到書架前，仔細檢查每一本書的縫隙。她的動作專業而熟練，讓旁邊的技術人員都暗自佩服。
    “在這裏。”不到五分鍾，林晚就從一本厚厚的行業報告的封皮內側取出了一個微型竊聽器，“這是最新型號，有效距離五百米，通常需要近距離安裝。”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龍膽草。
    “昨天誰進過我的辦公室？”龍膽草問秘書。
    秘書查閱記錄：“除了常規保潔，隻有IT部的小張來升級過係統。”
    林晚和姚厚樸對視一眼，同時向門口衝去。
    IT部門位於大樓十七層。當林晚和姚厚樸帶著安保人員趕到時，小張的工位已經空空如也，電腦主機也不翼而飛。
    “他半小時前請假離開了。”鄰座的同事說，“說是孩子生病了。”
    姚厚樸立即坐到自己的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飛舞：“他在係統裏留了後門，正在遠程下載數據。幸好我早有準備，所有核心數據都已經轉移到安全服務器了。”
    林晚則檢查著小張的抽屜，發現了一張撕碎的紙條，勉強能拚出“停車場B217”的字樣。
    “他可能還在停車場！”林晚喊道。
    一行人迅速衝向地下停車場。在B2區第17號車位附近，他們果然發現了正在車裏操作電腦的小張。
    小張看到來人，驚慌失措地想要發動汽車，卻發現車子無法啟動——姚厚樸早已遠程鎖死了公司停車場內所有車輛的係統。
    “為什麽這麽做？”龍膽草走上前，聲音裏透著痛心，“你加入公司四年了，我一直把你當作核心團隊成員。”
    小張低下頭，聲音哽咽：“他們抓了我妹妹...在海外留學...說如果我不合作，就讓她再也回不來...”
    林晚走上前：“是荊棘科技的人，對嗎？他們是不是還答應你，事成之後給你妹妹辦綠卡？”
    小張震驚地看著林晚：“你怎麽知道...”
    “因為這是他們慣用的手段。”林晚的聲音裏帶著苦澀的共鳴，“我也曾經是他們手中的棋子。”
    回到辦公室，龍膽草立即召開了緊急會議。
    “情況比我們想象的更複雜。”九裏香將一份份文件分發給每個人，“不僅是小張，我們另外還有三名員工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威脅。荊棘科技顯然對我們的團隊做了深入研究，專門針對每個人的弱點下手。”
    姚浮萍一拳砸在桌子上：“這群混蛋！”
    “憤怒解決不了問題。”龍膽草依然保持冷靜，“九裏香，你負責聯係所有可能成為目標的員工及其家人，提供必要的保護。姚浮萍，你帶隊檢查全公司的網絡安全，確保不再有任何漏洞。”
    他轉向林晚：“我需要你詳細列出荊棘科技可能使用的所有手段，越詳細越好。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們的運作方式。”
    林晚點頭：“我已經在整理了。根據我的經驗，他們的下一步很可能是...”
    話音未落，龍膽草的助理匆匆推門而入：“龍總，出事了！公司官網被黑，首頁被替換成了...林晚小姐的私人照片和一些不實信息。”
    眾人立即打開電腦，隻見龍膽科技的官網首頁上赫然顯示著林晚的各種生活照，配文指責她是“職業商業間諜”，曾服務過多家公司，並暗示她與龍膽草有不當關係。
    林晚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立刻切斷官網服務器，啟動備用頁麵。”龍膽草果斷下令，“法務部立即發聲明，追究黑客的法律責任。”
    他走到林晚身邊，輕聲而堅定地說：“不要被這種手段擊垮。這正是他們害怕你的表現。”
    曹辛夷也走過來握住林晚的手：“我們都站在你這邊。”
    林晚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顫抖的手指：“這不是普通的黑客攻擊。這種風格...是荊棘科技旗下的‘暗影小組’，他們專門負責這種抹黑行動。我認得他們的手法。”
    她坐到電腦前，迅速調出一係列代碼：“如果能追蹤到攻擊源，我們或許能反將一軍。”
    姚厚樸立即加入：“我來幫你，我知道他們可能用的幾個跳板服務器。”
    兩人並肩作戰，鍵盤聲劈裏啪啦地響著，像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
    一小時後，林晚突然喊道：“找到了！他們使用的是新加坡的代理服務器，但真實IP在...上海浦東的某棟寫字樓裏。”
    “那是荊棘科技的臨時辦公地點。”曹辛夷立即反應過來，“他們以為用海外代理就能瞞天過海。”
    龍膽草當機立斷：“收集好所有證據，連同之前的數據竊取證據，一並提交給網監部門。這一次，我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夜幕降臨，龍膽科技的辦公樓卻依然燈火通明。
    林晚獨自一人坐在休息室裏，望著窗外城市的夜景。白天的風波雖暫時平息，但她知道，這僅僅是開始。
    門被輕輕推開，龍膽草端著兩杯熱茶走進來。
    “還在想今天的事？”他將一杯茶推到她麵前。
    林晚接過茶杯，溫暖的觸感從掌心傳來：“我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選擇站出來，現在會怎樣。”
    “人生沒有如果。”龍膽草在她對麵坐下，“重要的是你最終做出了什麽樣的選擇。”
    沉默片刻，林晚輕聲問：“你為什麽這麽信任我？即使在我承認自己是間諜之後？”
    龍膽草凝視著茶杯中嫋嫋升起的熱氣：“因為我父親曾經告訴我，看一個人，不要看他來自哪裏，要看他選擇走向何方。”
    他抬起頭，目光坦誠：“我相信的不是過去的你，而是你未來可能成為的那個人。”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林晚心中緊閉已久的某扇門。她突然明白，為什麽這個公司能在短短幾年內崛起為行業翹楚——不是因為多麽高超的商業策略，而是因為它有一種相信人能夠改變的力量。
    “明天，”林晚放下茶杯，目光堅定，“我想親自去見那三位支持收購的董事。”
    龍膽草略顯驚訝：“他們可能會對你不太友善。”
    “正因如此，才更應該由我去。”林晚的聲音不容置疑，“我了解荊棘科技的每一個承諾都是謊言，我可以揭穿他們給出的條件背後的真實意圖。”
    看著眼前這個曾經怯懦猶豫的女孩，如今眼中燃燒著堅定的火焰，龍膽草不禁微微一笑：“好，我陪你一起去。”
    “不，”林晚搖頭，“這次，我想獨自麵對。你必須留在公司坐鎮大局。而且...”她頓了頓，“有些路，終究要自己走。”
    龍膽草注視她良久，最終點了點頭：“那就按你說的辦。”
    離開休息室前，林晚在門口停下腳步，沒有回頭：“龍膽草，謝謝你。”
    “謝我什麽？”
    “謝謝你讓我知道，即使曾經誤入歧途的人，也值得有第二次機會。”
    門輕輕關上，龍膽草獨自坐在休息室裏，窗外是繁星點點的夜空。他拿起手機，撥通了曹辛夷的電話：“通知所有部門負責人，明早七點開會。另外，幫我準備一份股權轉讓協議，我打算將我個人持有的百分之二的股份轉讓給林晚。”
    電話那頭，曹辛夷沉默片刻，然後輕聲回答：“你確定嗎？”
    “我從未如此確定過。”龍膽草望向窗外，“信任不應該隻是口頭上的承諾。”
    掛斷電話後，他在便簽上寫下明天會議的要點，最後一行隻有四個字：同心協力。
    夜更深了，但龍膽科技的許多窗戶依然亮著燈，像黑暗中的一座燈塔，堅定而執著。在即將到來的風暴麵前，每個人都選擇堅守自己的崗位，因為正如林晚所說，這裏不是戰場，是他們共同的船。
    而此刻，這艘船正破浪前行，駛向未知卻充滿希望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