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章 心靈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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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磊揉著小紙條。
    他的感情就像一張白紙,完全為零。你要說這狀態,差不多就是韋東奕“韋神”的狀態。
    三十對青年男女是公司大巴統一安排運送到酒店的。
    下午6點。
    海銀區。
    豪萬大酒店。
    這是北海市最豪華的酒店,出了酒店就是銀灘,情侶們最喜歡的地兒。
    說實話,相親餘磊從未想過,甚至戀愛也沒有,因為看見女生,他會想起媽媽,甚至直視女生都會臉紅。
    也許成龍大哥說的對,女人遲早都會跑的,因為媽媽就是這樣的。
    豪華的酒店大廳,燈光柔和地灑在大理石地麵上,映出情侶們的身影,或期待,或緊張。
    餘磊穿著工作服,在一群穿著精致的男女中顯得格外突兀。
    並不是他並不想穿正裝,因為他這些年都是在廠裏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島上,早已脫離社會。
    沒有戀愛經驗的他,被趕鴨子上架直接相親,奔著婚姻去了,這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餘磊局促地站在門口,手中的紙條被汗水浸濕了一角,他打開紙團,一個手機號碼1350583xxxx,還有一個名字:林悅兒。
    這個名字,聽起來不錯,很有淑女的感覺,應該是一個很美麗的姑娘,內心應該很純潔吧?
    餘磊腦袋裏充滿了幻想,要說喜歡也是喜歡的,誰不喜歡美女呢?想到這裏,他內心有點小澎湃,畢竟,好奇害死貓。
    相親的場地是在酒店外的沙灘上,這片沙灘屬於酒店內部管理,人不多,但很美。
    當餘磊進入場地時,目光迅速在人群中搜尋著紙條上所寫的那個名字。
    很快,他看到了她。
    難得的周末假期,林悅兒衣著淡綠色的T恤,頭發柔順地披在肩上。海
    風一吹,女孩的頭發和裙擺輕輕飛揚,她按住耳畔的長發,朝餘磊開心地揮手,“這裏,這裏!”
    她認識我?
    餘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胸牌,這姑娘很美,他很滿意。
    春風十裏明媚,少女笑靨如花。
    那一刻,餘磊多少能理解班上那些舔狗的心情了,自己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微笑著走過去,“不好意思,來晚了。”
    Hi,林悅兒低過頭去,接著打招呼。
    餘磊一扭頭,後麵跟著一個一米八多的帥小夥,這一看就是某某局的同誌。
    “我丟,”他內心十萬個冷笑話,這擺明了故意無視我,餘磊捏著手中的紙條,難道每個人都送一張紙條,一堆愛心石頭麽。
    他想起了冰冰姐,臉瞬間漲得通紅,心中像是被一把利刃刺痛。
    這一刻,他感覺周圍的人的眼光很異樣,那是嘲笑和不屑。
    踐踏!踐踏!無情的踐踏!!!
    這是一隻被展覽的怪物。
    他愣在原地,臉鼓漲的像一隻河豚,手中的紙條不自覺地攥得更緊。
    啪!
    停電了,現場一片漆黑,這電停的真是時候,他溜了,因為他不適應,這些年在電廠除了幾個兄弟,關係都很簡單,大家都沒有這麽多心眼,心思。
    餘磊縮了回去,像一隻蝸牛。他怕社會嗎?不,他怕女人,這樣一個人怎麽能扛起“萬家燈火”的重任呢?
    他想起了父親走後。
    大村村的電,依舊像風中殘燭,說斷就斷。
    餘磊怕黑。
    是因為電嗎?
    他自己也不曉得。
    夜晚的光,永遠離不開牆角那排黝黑油膩的煤油燈。
    奶奶會在燈下做針線,爺爺則會吧嗒著旱煙,望著跳躍的火苗出神。
    “媽媽”,這兩個在餘磊的口中再未提及。
    偶爾,爺爺會指著遠處山上隱約可見的電鐵塔,用濃重的鄉音對餘磊說:
    “娃啊,咱這地方,山多水深,靠天吃飯。天不下雨,河裏的水不夠,水電站就沒力,家家戶戶就跟著摸黑…難呐!聽說城裏頭,通宵都亮堂堂的…”
    火光映照在爺爺溝壑縱橫的臉上,那是對“光”最樸素的向往,也夾雜著對兒子的懷念。
    “城裏?”餘磊沒什麽概念,一是因為交通不便,二是距離自己太遙遠。
    城裏就是有“光”的地方嗎?
    直到今天,餘磊才在電影院看過奧特曼,“我要接受光芒,斬斷黑暗。”
    光一樣的男人。
    城裏人都是“光”一樣的人嗎?
    餘磊就在這種搖曳、昏暗且帶著煤油氣味的燈光下長大。他渴望光,渴望去城裏看一看,還有去看看媽媽,為什麽媽媽一直都沒有回來。
    夜晚,書本上的字跡常常模糊不清,停電時,“挑燈夜讀”是他童年最深刻的縮影,為了心中的光,為了渴望。
    那盞小小的煤油燈,成了他夜晚唯一的夥伴,既照亮了他眼前的書本,也驅散著他心底日益的陰霾。
    餘磊對黑暗的恐懼、對光的渴望、對父親生命終結瞬間,那可怕藍色電火花銘心刻骨的記憶,以及對那個帶走母親的、同樣沒有光的未來的想象。
    小學,初中,高中。
    高考前的夜晚,村裏再次毫無預兆地黑了。
    餘磊輕車熟路地摸黑找到火柴,“嘩啦”點燃煤油燈。
    昏黃的燈苗在他眼中跳動。
    是暴風雨。
    電線“啪的”斷了。
    “該死,這個時候停電。”餘磊心裏很清楚,十來年苦讀成敗都在今朝。
    黑了,又黑了。
    他推開吱呀作響的木窗,望向窗外同樣被夜色籠罩的村莊。
    星星點點的煤油燈光從幾戶鄰居的窗戶透出,微弱得像螢火蟲一樣,在無邊的暗夜裏,撲騰著、掙紮求生。
    風聲嗚咽,如同無數人的歎息。
    這一刻,一個念頭像電流般擊中了他少年卻已曆經滄桑的心:
    煤油燈的光,太弱,太易熄。
    他要找一種更大、更亮、更持久的光,一種足以驅散這無處不在的黑夜,“點亮千家萬戶的光”。
    讓大村村不再摸黑。
    讓像父親那樣為了接通一束光而冒險的人不再白白犧牲;讓像母親那樣被黑暗、困苦驅趕的人不再背井離鄉;讓爺爺眼中不再暗淡;讓光實打實地照進大村村每一戶人家。
    他攥緊了小小的拳頭,對著窗外那片沉沉的夜色,用一種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斬釘截鐵的聲音,在心裏一字一句地發誓:
    “我一定要讓村村通電,讓這萬家燈火,永遠都敞亮著。”
    這句話,停留在高考前夕的暴風雨夜晚,在一個失去雙親庇護的孤兒心中生根發芽。
    它微弱,卻熾熱;它孤獨,卻執著。
    如同那盞在風中搖曳的煤油燈,雖然渺小,卻固執地、頑強地燃燒著,照亮了一個倔強人生軌跡的起點。
    它指向一個遙遠卻無比清晰的彼岸,“電花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