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雪中送炭和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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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滿場神佛各懷心思的詭異靜默之中,那斬仙台上,陸凡心中亦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如何不知,廣成子此言,於他而言,是何等樣的一樁潑天富貴,又是何等樣的一塊燙手山芋。
    闡教。
    那可是盤古正宗,玄門嫡傳,是這三界之內,一等一的名門大派。
    拜入其中,那便是魚躍龍門,自此之後,背後便有了聖人道統為依仗,這三界之大,何處去不得?
    可他偏偏,又不能應。
    這已不是一道選擇題,這分明是一道送命題。
    他心中念頭急轉,不過須臾之間,便已是有了計較。
    隻見他對著廣成子,掙紮著便要拜下:“上仙厚愛,陸凡粉身碎骨,亦難報答萬一。”
    “小子陸凡,不過是一介下界散修,根基淺薄,德行微末,何德何能,敢勞動上仙這般看重,更何敢,去高攀玉虛那般聖人門楣?”
    “上仙言,小子與闡教有緣。”
    “此事,小子心中,亦是感念萬分,須臾不敢忘懷。”
    “想小子自修行以來,孑然一身,如那無根的浮萍,在那紅塵之中幾番沉浮,所遇者,多是些奸佞小人,所見者,亦多是些齷齪之事。”
    “所幸,天道垂憐,叫小子於危難之中,結識了哪吒三太子與二郎真君。”
    “二位皆是玉虛門下,人中龍鳳,其品性之高潔,其行事之磊落,當真是小子生平僅見。”
    “小子受他們多番照拂,屢次搭救,這份恩情,早已是刻骨銘心,便是粉身碎骨,亦難報答萬一。”
    “今日,又得上仙親臨,賜下聖人至寶,為小子重塑道基,此等再造之恩,小子更是無以為報。”
    周遭的仙官皆是心中一緊,以為他這是要應承下來。
    誰知,陸凡話鋒一轉:“隻是陸凡如今,身陷囹圄,罪業未清,乃是戴罪之身。”
    “玉虛宮乃是何等清淨聖地?”
    “此事關乎聖人門楣,豈是陸凡這戴罪之身,能在此刻輕率應承的?”
    “若是應了,非但是辱沒了聖人威名,亦是叫天下人恥笑我玄門,竟要收一罪囚入門,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故而,並非陸凡不願,實乃不敢,亦不能。”
    “還望上仙體諒陸凡這點微末的苦心,容小子先將眼前這樁公案,做個了斷。”
    我不拜,非是我不識抬舉,而是我如今這身份,不配拜。
    我若拜了,那是給你闡教抹黑,是給你師父丟人。
    這頂高帽子一送出去,便是廣成子,亦不好再強求了。
    果然,廣成子聽了這番話,那張古拙的麵容上,竟是緩緩地,露出了一抹極淡的笑意。
    他看著陸凡,那眼神之中,讚許之意,卻是再也遮掩不住的。
    這小子,竟是委婉地,將他方才那番招攬,給推拒了。
    可偏生,他這番話說得,又是那般滴水不漏,那般叫人挑不出半分錯處來。
    好個伶俐的小輩。
    臨危不亂,進退有據。
    既全了自家顏麵,亦未曾折了我闡教的臉麵,更難得的,是這份心思,這份玲瓏。
    他緩緩點頭:“你既有此心,倒也不枉我等師兄弟,為你走這一遭。”
    “你所慮者,亦是在理。”
    “也好。”
    “貧道今日,便在此處,做個見證。”
    “我倒要瞧瞧,這三界之內,又有何人,敢在你這樁公案之上,行那顛倒黑白,混淆是非之事!”
    他不再多言,隻是將手一背,退回了隊列之中,那模樣,竟是對此事的結果,再無半分疑慮了。
    可偏生,就在這萬眾矚目,大局將定之際,一個清脆悅耳的女子聲音,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
    “廣成子!你這牛鼻子,當真是好大的一張臉皮!”
    眾人聞聲望去,隻見那截教陣中,碧霄娘娘早已是柳眉倒豎,鳳眼圓睜,那張嬌美的麵容之上,滿是毫不掩飾的譏誚。
    她提著那柄金蛟剪,自隊列之中行出,那清脆的環佩叮當之聲,叫人心中一緊。
    “說得倒是比唱得還好聽!”
    “什麽叫與你闡教有緣?什麽叫不算外人?我倒要問問你,方才那佛門勢大,以勢壓人,要將這陸凡開刀問斬之時,你闡教的仙人,又在何處?”
    “方才那燃燈老兒不要麵皮,以大欺小,要將孫猴子他們幾個一並鎮壓之時,你這做師伯的,又在哪裏看著熱鬧?”
    “如今,見著風向不對了,見著我家師尊都已親自出手,為這陸凡撐腰了,你倒好,領著你那些個師弟,不急不忙地趕了來,三言兩語,便要將這天大的好處,都攬到你闡教的頭上?”
    “這三界之內,怕是再也尋不出比你闡教,更會做這無本買賣的了!”
    她這番話,說得是又急又快。
    廣成子那張古拙的麵容,都忍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他身後那幾位闡教金仙,更是被這番話搶白得是麵皮發燙,一個個皆是怒目而視,若非礙著廣成子在此,怕是早已要上前,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理論一番了。
    不等廣成子開口,那雲霄娘娘亦是蓮步輕移,緩緩行出。
    “廣成子道兄,我妹子說話雖是直了些,可這其中的道理,想來道兄自家心中,亦是明白的。”
    “雪中送炭,與那錦上添花,終究是兩回事。”
    “今日之事,若非我家師尊他老人家,不忍見這孩子蒙冤,降下這誅仙四劍,為他撐起一片天地。”
    “此刻這斬仙台上,怕是早已血流成河,又哪裏還有道兄你在此處,說這些個體麵話的餘地?”
    是啊,錦上添花,誰人不會?
    可那雪中送炭的情分,卻又該如何來算?
    你闡教如今擺出這般一副誌在必得的架勢,可方才,又在何處?
    這樁道理,便是拿到那紫霄宮中,當著道祖的麵去說,亦是截教占著理的。
    碧霄得了自家姐姐的幫襯,那氣焰便愈發地盛了。
    她將那金蛟剪在手中挽了個花,那雙鳳眼,卻是不去看廣成子,反倒是直勾勾地,盯上了那斬仙台上的陸凡。
    “陸凡!”她清喝一聲,“我且問你!”
    “先前在那鏡中,你亦是親眼瞧見了的。”
    “你前世淪落昆侖山外,饑寒交迫,若非我家師尊他老人家偶經此地,動了慈悲,賜下那一麵信物,你怕是早已凍斃於山野,化作一抔黃土了。”
    “此事,你認是不認?”
    陸凡心中一凜,連忙躬身:“晚輩自然認得。聖人恩德,不敢或忘。”
    “好!”碧霄又往前一步,那聲音愈發地清亮,“其後,你為報血仇,獨闖朝歌,若非憑著我家師尊的信物,得了龜靈師姐的信重,憑你一人之力,又豈能成事?”
    “此事,你認是不認?”
    陸凡隻得又拜:“確是如此。若無聖人恩典,若無龜靈聖母援手,晚輩早已是身死道消,萬事皆休。”
    “那你便更該認得!”碧霄將那話頭陡然一轉,直指當下,“今日在這斬仙台上,若非我家師尊降下這誅仙四劍,為你撐起這片天地,你此刻怕是早已被那佛門的禿驢挫骨揚灰,連真靈也要被他們拿去,鎮於那八寶功德池下,永世不得超生了!”
    “此事,你認是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