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慈悲為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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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天門外,一時是鴉雀無聲。
    眾仙官隻是呆呆地瞧著他。
    還能這樣?
    還能這樣?!
    要不要臉了?
    那太乙真人早已是聽得眼角抽搐,他拿拂塵往肩上輕輕一搭,嘿然笑道:“古佛此言,當真是叫貧道開了眼界。”
    “先前我還隻當古佛是那嫉惡如仇,容不得半點沙子的性子。”
    “如今看來,古佛這胸襟,當真是比那西天之外的無邊瀚海,還要廣闊上三分呐。”
    “為了考驗一個後輩,竟是不惜動用這般大的陣仗。”
    “這份提攜後進之心,這份舍己為人的大慈悲,貧道佩服,當真是佩服!”
    他嘴裏說著佩服,可那語調之中的譏誚,卻是任誰都聽得出來。
    燃燈古佛聽了,麵上卻是半點尷尬也無。
    他隻是對著太乙真人,和善地笑了笑。
    “真人謬讚了。為三界計,為眾生計,區區一點虛名,貧僧又何曾放在心上?”
    說罷,他便不再理會旁人,隻是將那充滿了期盼與慈悲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陸凡的身上。
    “陸凡小友,你與我佛有緣。”
    “你這一生,合該入我佛門,修那無上正等正覺,日後成就一尊過去未來,萬劫不磨的佛陀果位,亦非難事。”
    “今日這樁公案,不過是你我之間的一點小小誤會罷了。”
    “隻要小友肯點頭,貧僧這便做主,將先前種種,盡數揭過。”
    “我佛門上下,自當掃榻相迎,奉小友為座上之賓!”
    “日後,你我便以道友相稱,同參那大道玄妙,豈不是一樁流傳三界的美談?”
    太乙真人聽了燃燈古佛這番話,那本來搭在臂彎裏的拂塵,竟是沒拿穩,“啪嗒”一聲,落在了雲頭之上。
    他也不急著去撿,隻是一隻手撐著腰,一隻手捂著肚子,笑得那叫一個前仰後合,連帶著那頭上的發髻都有些散亂了,也沒顧上去理會。
    “哎喲,哎喲喂!”
    “若是依著古佛這般說辭,當年三霄仙子在那九曲黃河陣中,將我那十二個師兄弟削了頂上三花,廢了胸中五氣,敢情也是存了一番大慈大悲的苦心,是那一等一的活菩薩心腸了?”
    碧霄雖是恨極了太乙,可此刻聽了這話,那張俏臉之上,竟也是繃不住,露出了一抹極盡諷刺的冷笑。
    她將手中金蛟剪往袖中一收,雙手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揚起:“這倒也是奇了。”
    “貧道往日裏最是聽不得你這牛鼻子聒噪,覺得你嘴裏吐不出半句人話來。”
    “可今兒個,不知怎的,這話聽著,倒是有幾分順耳。”
    “燃燈,你這臉皮,怕是比我那金蛟剪還要硬上三分。”
    “殺人便是殺人,算計便是算計。”
    “明明是一肚子的男盜女娼,偏要扯一張慈悲為懷的大旗做虎皮。”
    “你也不嫌臊得慌?”
    這一唱一和,雖無半點排練,卻是默契得緊。
    原本勢同水火,劍拔弩張的闡截兩教,竟在這位古佛那一番肺腑之言下,生出了一種極其詭異的同仇敵愾來。
    畢竟,一個是真小人,一個是偽君子。
    兩家關起門來打生打死,那是自家的恩怨;可若是有個沒臉沒皮的外人,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行那哄騙孩童,顛倒黑白的勾當,那是萬萬不能忍的。
    廣成子此時,亦是緩緩收了麵上的笑意。
    “古佛這番‘考驗’之說,貧道雖然愚鈍,參不透其中的禪機,但有一樁事,貧道卻是看得明白的。”
    “這陸凡,生於東土,長於東土。”
    “他的根,在這一方水土;他的緣,在這一方天地。”
    “無論是入我闡教,還是去那......”他的目光在碧霄等人身上掃過,“總歸是我玄門的一脈,是這東方道統的傳承。”
    “這叫肉爛在鍋裏。”
    “可若是隨了古佛去那西方極樂......”
    廣成子輕輕搖了搖頭,“那便是背井離鄉,數典忘祖了。”
    “我玄門雖然不才,自家的一畝三分地,還是守得住的。”
    “就不勞古佛,費這份越俎代庖的閑心了。”
    這話一出,便是連那一直沒怎麽言語的趙公明,也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將手中縛龍索重重地在那雲頭上一頓,震得周遭雲氣一陣翻湧。
    “廣成子大仙這話,雖然聽著不順耳,但理還是這麽個理。”
    趙公明那張黑臉板著,甕聲甕氣地道,“我截教雖是沒落了,卻也還沒死絕。”
    “咱們兩家的賬,咱們自己慢慢算。”
    “什麽時候輪到一個外人,在這裏指手畫腳,還要從咱們碗裏搶食吃?”
    他轉過頭,那雙虎目圓睜,死死地瞪著燃燈,“燃燈老兒,你那點鬼心思,還是收起來罷。”
    “要想帶走這陸凡,除非你從某家的屍體上跨過去!”
    “某家如今本就是個死人。”
    “那便再死一次又何妨?”
    那燃燈古佛立在雲端,麵上的慈悲之色,終究是有些掛不住了。
    他那雙總是半開半闔、看似渾濁實則精光內斂的眼睛,在廣成子與趙公明之間來回遊移了一番,最後停在了碧霄的身上。
    他輕輕歎了口氣,手中的念珠轉動的速度,不知不覺間快了幾分。
    “阿彌陀佛。”
    “諸位道友,何必如此動怒?”
    “貧僧不過是惜才心切,多說了幾句真心話罷了。”
    “倒是諸位,如今這般同氣連枝,倒真是叫貧僧有些看不懂了。”
    他目光幽幽。
    “碧霄仙子。”
    “你方才口口聲聲,說要保這陸凡,是為了出一口胸中的惡氣。”
    “可你莫要忘了,當年在那麒麟崖下,是誰將你那雲霄姐姐壓在那下麵,受了千年的苦楚?”
    “又是誰......”
    燃燈的手指,遙遙地指向了那太乙真人和玉鼎真人的方向,嘴角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冷笑。
    “又是誰,在那誅仙陣中,在那萬仙陣裏,提著寶劍,拿著法寶,將你那一個個朝夕相處的同門師兄弟,斬盡殺絕,送上了那封神台?”
    “那些個慘叫聲,那些個血淋淋的場麵,仙子難道都忘了麽?”
    “如今,仇人就在眼前。”
    “你非但不思報仇,反倒要與這些個手上沾滿了你截教弟子鮮血的劊子手,站在一處,稱兄道弟,聯手來對付貧僧這個局外人?”
    “這......便是你截教的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