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順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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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雲洞裏,一時安靜了。
    三位聖皇麵麵相覷,最後都隻剩下一聲長歎。
    是啊。
    這話說得太透了。
    太上老君什麽都好,就是太獨了。
    他可以幫你,可以救你,但他絕不會把一個大麻煩長久地留在身邊。
    南天門外。
    太乙真人看著呆若木雞的玄都,想笑,卻又不敢笑出聲,隻能憋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這反轉,來得也太快了些。
    剛才還覺得人教是眾望所歸,轉眼間就被判了出局。
    而且理由還這麽讓人信服。
    鏡子裏。
    軒轅黃帝有些煩躁地抓了抓腰間的劍柄。
    “這也去不得,那也去不得。”
    “難不成就真讓他在那凡間泥地裏打滾?”
    “若是真遇上那心術不正的妖魔,或是被那些個不知輕重的散仙給帶歪了路子……”
    “那也是他的命。”
    女媧娘娘站起身,走到洞口,看著外頭漆黑的夜色。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這孩子本就是那遁去的一。”
    “既是變數,那就不能用常理去安排。”
    “我給他造了身子,給了他名字,封了他的氣息,這就是我能給的最大的護持。”
    “剩下的路……”
    她回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沉睡的少年。
    “就看他自己怎麽走了。”
    “若是他真有那個造化,在紅塵裏滾一身泥,還能修出一顆琉璃心。”
    “到時候,不用我們去求。”
    “那些個聖人,自會搶著來收他。”
    “若是他沒那個造化,泯然眾人……”
    “那做個凡人,生老病死,也不失為一種福分。”
    “總好過在那修羅場裏,魂飛魄散,連個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
    南天門外,久久無聲。
    眾仙官還沉浸在剛才那番對話裏,回不過神來。
    誰也沒想到,這一場看似簡單的擇校討論,最後竟是這麽個結果。
    女媧娘娘把三界最頂尖的幾個山頭都點評了一遍,最後得出的結論竟然是......
    誰都不靠譜,還是自己闖吧。
    斬仙台上的陸凡此刻雖然身上還是冷汗涔涔,但心裏頭那塊大石頭,卻是真真正正地落下了一半。
    “穩了。”
    這一段劇情一出,給在場的所有人都鋪了個台階。
    不是我不想拜師,是當年大家都沒想好,是聖人們各有各的顧慮。
    接下來,隻要沒人再揪著以前的事不放,那他這個香餑餑,可就真的要待價而沽了。
    隻是……
    鏡中的畫麵繼續。
    女媧娘娘既已定了主意,便也不再多言。
    她且站起身來,理了理身上那件素色的雲錦長衣。
    她行至那石床邊,垂著眼簾,細細瞧了那沉睡中的少年一回。
    少年蜷著身子,眉眼舒展,呼吸綿長,全然不知自家已被這幾位聖人放在那棋盤上,顛來倒去地盤算了好幾回。
    那腰間的五色石玉佩,灰撲撲的,半點也不起眼,正貼在他那起伏的小腹上,隨著呼吸一上一下。
    “既是如此,我便先帶他去了。”
    女媧娘娘輕聲說道。
    她伸出那雙白玉般的手,並不去觸碰少年的身子,隻是大袖一展。
    那一袖子兜頭罩下,便如天幕低垂,裏頭似是藏著乾坤萬象。
    隻見那少年身下的石床微微一震,旋即,那小小的身軀便化作一粒芥子般大小的微塵,順著那袖口的微風,輕飄飄地,落入了那雲袖深處。
    三位聖皇皆是起身相送。
    伏羲氏手裏還捏著那塊龜甲,隻送到洞口,便住了腳,囑咐道:“妹妹此去,隻管順其自然。這孩子若是個有福的,自會逢凶化吉;若是無福,那也是天數。”
    神農氏亦是點頭,那藥爐裏的餘溫尚在,熏得他那一身葛衣都帶著股子草木的苦香:“路上慢行。”
    女媧娘娘微微頷首,算是別過。
    她也不駕雲,也不乘那青鸞,隻是蓮步輕移,身形便如那清晨山間散去的霧氣一般,漸漸淡了,散了,最後融進了那漫天的雲霞之中,再尋不見半點蹤跡。
    畫麵一轉。
    再清晰時,已是一處極巍峨,極清幽的所在。
    這便是女媧宮了。
    此時正是三月十五,乃是女媧娘娘的誕辰。
    按著往年的規矩,這幾日正是香火最盛的時候。
    隻見那殿宇重重,飛簷翹角,皆是用那上好的琉璃瓦蓋頂,在日頭底下明晃晃的,刺人的眼。
    殿前的白玉階上,雖已沒人行走,卻還留著些許未曾掃淨的香灰,雜亂的腳印子層層疊疊,顯見得方才那人聲鼎沸的熱鬧景象。
    殿內更是煙氣繚繞,那兒臂粗的降香雖已燃盡了,可那股子濃鬱的檀香味兒,卻是悶在殿裏,久久不散,熏得人腦仁有些發漲。
    女媧娘娘隱了身形,自那後殿轉了出來。
    她本是想著,既回了道場,便將這孩子尋個妥當的去處放下。
    可方才一入這正殿,她那雙黛眉,便幾不可察地蹙了一蹙。
    這殿裏的氣味,不對。
    除了那尋常的香火氣,還夾雜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濁氣。
    她緩步走到那正殿中央,抬起頭,目光落在那粉牆之上。
    那一麵原本粉刷得雪白,隻掛著幾幅錦帳的牆壁上,此刻竟是多了幾行墨跡。
    那墨跡未幹,還透著股濕潤的亮光,應該剛寫上去不久。
    字寫得倒是極好,龍飛鳳舞,鐵畫銀鉤,透著股子唯我獨尊的霸道勁兒。
    ......
    這一段著實是有些要命。
    南天門外,在那首豔詩映入眾人眼簾的一刹那,變得極其古怪起來。
    那鏡中,粉牆之上,墨跡淋漓。
    大家都知道上麵寫的什麽。
    真的很難忘記。
    哪怕是定力再深的仙家,那一刻的表情也像是吞了個生鴨蛋,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隻憋得臉色紫漲。
    眾仙官你看我,我看你,那眼角眉梢都在瘋狂地抽搐。
    想笑。
    是真的想笑。
    當年這紂王究竟是喝了幾斤馬尿,才敢生出這般色膽包天的想頭?
    那可是女媧娘娘!
    是人族聖母!
    是一根手指頭就能把這天地捅個窟窿的混元聖人!
    你一介凡間帝王,肉體凡胎,竟敢大言不慚地要將聖人......?
    誰敢笑?
    這三界之內,誰不知道女媧娘娘雖是功德成聖,可那心眼兒……
    咳......
    當年就為了這麽一首破詩,她便能祭出招妖幡,喚來軒轅墳三妖,斷送了成湯六百年的江山,更是引出了那場攪動三界,讓無數神仙遭劫的封神大戰。
    誰要是在這會兒笑出了聲,萬一日後傳到那位娘娘耳朵裏,說不定哪天走路都能被天上掉下來的石頭給砸個半身不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