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各有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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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宣原本正低著頭,看著自己那五色神光流轉的指甲,一臉的百無聊賴。
    聽到燃燈點名,他才慢悠悠地抬起頭。
    那雙狹長的丹鳳眼裏,透著一股子冷漠和譏誚。
    他看了一眼燃燈,又看了一眼周圍那些等著看笑話的神仙。
    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極其欠揍的笑容。
    “公道話?”
    孔宣聳了聳肩,那一身五色錦袍隨風輕擺。
    “古佛,你這就難為我了。”
    “你剛才若是跟他們鬥法,哪怕是打輸了,我或許還會看在同門的份上,出手撈你一把。”
    “可他們罵的是你燃燈背叛師門,欺師滅祖。”
    “我能說什麽?”
    “說你沒背叛闡教?還是說你剛才沒想弄死陸凡?”
    “這事兒大家都看在眼裏,我說瞎話也沒人信啊。”
    燃燈臉色一僵,急道:“大明王,貧僧是說那尊師重道之理......”
    “得了吧。”
    孔宣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直接打斷了他。
    “古佛,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你是怎麽去的佛門,你自己心裏沒數?”
    “我是怎麽去的佛門,你心裏沒數?”
    “要論起這忠誠二字......”
    孔宣嗤笑一聲,滿是自嘲。
    “咱們這幫人,湊在一塊兒也就是搭夥過日子。”
    “你現在跟我談什麽師門情深,談什麽尊師重道?”
    “古佛,你不覺得好笑麽?”
    燃燈古佛一下子啞火了。
    他張著嘴,愣愣地看著孔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沒想到,自己人捅起刀子來,比外人還要狠!
    不行!
    不能就這麽算了!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了站在最後麵,一直低眉順眼的藥師琉璃光王佛身上。
    這位可是東方淨琉璃世界的教主,是正兒八經的佛門嫡係,不是半路出家的。
    雖然平日裏低調,但地位尊崇。
    燃燈也不顧什麽麵子了,直接傳音道:
    “藥師佛!”
    “事已至此,你還要作壁上觀麽?”
    “佛門受辱,你我皆無顏麵!”
    “你還不快快出言,震懾這幫狂徒,挽回我佛門聲譽!”
    藥師王佛原本正眼觀鼻,鼻觀心,手裏撚著那串青金石的念珠,嘴裏默念著《藥師經》,一心隻想當個透明人。
    猛地聽到燃燈這氣急敗壞的傳音,他那撚珠子的手頓了一下。
    他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那臉紅脖子粗的燃燈,又看了一眼那氣勢洶洶的闡截兩教金仙,還有那個煞氣騰騰的孫悟空。
    藥師王佛在心裏歎了口氣。
    震懾?
    拿什麽震懾?
    拿頭去撞嗎?
    這渾水,他是萬萬蹚不得的。
    莫看他如今高坐蓮台,受萬家香火,尊為一方教主,享那佛陀果位。
    可在這滿天神佛、尤其是眼前這幾位從洪荒殺劫裏滾出來的狠人眼裏,他這斤兩,終究還是輕了些。
    他與燃燈,雖同為佛門巨擘,並稱於世,可這內裏的境界與修行的路數,卻是有著雲泥之別,更有著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
    燃燈是誰?
    那是在紫霄宮中聽過道祖講法,曾經與三清聖人同輩論交的上古大能。
    早在封神量劫之前,人家便已斬去了善惡二屍,一隻腳踏進了混元大羅金仙的門檻,是實打實的準聖巔峰,是這天地間除了那幾位不死不滅的聖人之外,最頂尖的那一小撮存在。
    當年的燃燈,身為闡教副教主,位高權重,那是何等的風光?
    可他為何還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背負著欺師滅祖的萬世罵名,帶著慈航文殊普賢這三大士,毅然決然地叛出玉虛宮,投身西方教?
    圖什麽?
    圖的不就是那最後的一搏麽!
    到了燃燈這個境界,所謂的麵皮,名聲,甚至是身家性命,都已不再是他在乎的東西。
    他在乎的,唯有那超脫二字。
    他卡在那準聖的關隘上太久了,久到他的道心都快要枯竭。
    他投身佛門,便是為了借助西方的旁門氣運,去賭那一線成聖的機緣。
    這是一場豪賭。
    若是賭贏了,證得混元道果,從此萬劫不磨,因果不沾。
    到那時,哪怕是元始天尊,看著同為聖人的份上,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這筆賬,甚至還得客客氣氣地稱一聲道友。
    過往的背叛,便成了良禽擇木而棲的佳話。
    若是賭輸了,大不了身死道消,或是躲在靈山永不出世。
    反正他早已是孤家寡人,早已把闡教得罪死了,也就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所以,燃燈敢瘋,敢狂,敢不要臉麵。
    因為他是個亡命徒,是個為了大道可以把一切都擺上桌的賭徒。
    他沒有退路,也不需要退路。
    可他藥師佛不一樣啊!
    你燃燈是準聖,你是為了那最後一步超脫,可以不要臉皮,可以豁出一切去賭。
    他修的是清淨琉璃法,證的是大羅金仙的極致,雖有佛陀果位,卻並未斬卻三屍,離那玄之又玄的準聖境界,尚差著火候,更別提那是縹緲不可及的混元聖人了。
    他這一身修為,靠的是日積月累的水磨工夫,靠的是東方琉璃世界的安穩清淨。
    好不容易混了個佛陀果位,管著自個兒那一畝三分地。
    我這境界比你差了一大截,法寶也沒你多,手段也沒你狠。
    對麵那些人,哪個是好惹的?
    那是手持番天印,連聖人都敢砸的廣成子!
    那是肉身成聖,聽調不聽宣的二郎神楊戩!
    那是雖然沒了定海珠,但一鞭子下來依然能讓他金身破碎的趙公明!
    更別提那隻無法無天,曾大鬧天宮的孫猴子!
    為了那跟他藥師佛八竿子打不著的一道鴻蒙紫氣,去得罪這半個天庭的狠角色?
    我要是這時候強出頭,除了跟著你一塊兒挨罵,一塊兒丟人,還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你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這可是穿著好鞋不想踩泥坑啊。
    這筆買賣,怎麽算都是血虧。
    聖人之下,皆為螻蟻。
    可在螻蟻之中,亦有強弱之分,亦有生存之道。
    燃燈想拿他當槍使,想拉他下水,那是打錯了算盤。
    想到此處,藥師王佛那剛剛抬起的眼皮,又默默地垂了下去。
    他雙手合十,對著燃燈的方向微微欠了欠身,臉上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苦笑。
    傳音回去道:
    “古佛見諒。”
    “這爭辯之事,非貧僧所長。”
    “古佛佛法高深,辯才無礙,還是......還是您多擔待些吧。”
    說完,他竟然真的往後退了兩步,直接躲到了幾個羅漢的身後,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
    燃燈看著這一幕,氣得差點沒當場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