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雯雯是文學社的社長。
    仕蘭中學的文學社，是個很特殊的存在。
    或者說，文學社的‘文’從一開始就是陳雯雯的‘雯’。
    這個社團是那些喜歡陳雯雯的人建立的，核心也是陳雯雯。
    如果陳雯雯不發言，文學社的群裏永遠安靜的，絕不會有人討論什麽文學。
    大家在學校裏討論文學的美，也是因為繆斯的美，繆斯穿著白棉布的裙子坐在陽光裏，長發披散，這才是文學的美。
    可無論是怎樣性質的社團，底下的社員，尤其是路明非這樣的理事，打算退社的話，也是該與社長說一聲的……
    但為什麽啊？這麽突然……
    “以後有活動不用叫我了。”路明非又說。
    “是發……發什麽事了嗎？”
    陳雯雯張了張嘴巴，愣了半天才顫抖著問道。
    “因為要高考了，我準備專心學習。”路明非給出了一個無懈可擊的回答，
    “對了，你找我是什麽事情。”他又問道。
    “我……”
    察覺到路明非陌生的態度，陳雯雯心裏沒來由湧起一股委屈。
    想當初，
    全社隻有兩名社員是她專門邀請的，一個是趙孟華，另一個就是路明非。
    原本她是打算跟他解釋一下昨天發生的事情，可現在想來，哪需要什麽解釋？
    好像根本無從談起。
    是，我是猜到你可能喜歡我，可你又從來什麽都不說，誰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再說……昨天我隻是和趙孟華去了烘焙房，又沒發生什麽，問心無愧好嗎？
    早自習結束時，路明非找蘇曉檣的畫麵，忽然閃現在她的腦海裏。
    起哄聲那麽大，她當然也聽到了。
    ……和蘇曉檣有關嗎？
    陳雯雯心中又湧起一陣酸楚。
    路明非沒在像以前苦苦猜測她的心思，隻是靜靜等候下文。
    終於，她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勉強說道：“是文學社的事情，既然你要退社，那就算了吧，我找別人幫忙。”
    “嗯，抱歉。”
    路明非隨口說完這句話，便步履輕盈，像微微地踮起腳走夜路，從她麵前一掠而過。
    獨留她呆呆站在原地。
    ……
    回到座位，路明非默默喝了一口水。
    他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展開了陳雯雯的情報麵板。
    【姓名：陳雯雯】
    【年齡：18/72】
    【戰力：5】
    【好感度：2】
    【財富指數：5.1】
    【標簽：文藝範、仕蘭文學社社長、白月光、綠茶、她周圍男的好多、瞎敏感、溫柔姐姐、不懂事……】
    【評價：很假，但也很真。】
    掃視兩眼裏麵的內容，路明非將其麵板關閉。
    也很難說他究竟是什麽樣的感受。
    畢竟陳雯雯在他最絕望的時候向他伸出了一雙手，無論這雙手是準備把他從水裏拉起來，還是推進更深的深淵。
    但至少有那麽一雙手，讓他看見了希望。
    所以當看見麵板裏來自他人印象的標簽……多半並非好評的時候，他也不想隨波逐流地跟著罵兩句，或是踩兩腳。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一如當年的那個夏天，燦爛的影子從他身邊經過，會停下來，但也終會離開。
    不過，到了下午。
    倒是傳來一個確切的好消息。
    仕蘭領導決定，響應那個很新的政策，取消寒假補課。
    聽上去像是一拍腦門的決定。
    剛補兩天，又原地取消，改成元宵節過後正常上課。
    但實際似乎很多學生早就聽到了些風聲，於是今天特意來一趟學校。
    最終……早早的放學了。
    路明非摩挲著手機，有點糾結。
    因為現在距離和楚子航約定來接他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
    直接回去吧，又好像無所事事。
    要不還是打電話問問？
    萬一師兄現在也剛好無聊呢？
    如果能早住進新房，蹭師兄一頓晚飯也樂意啊！
    想了想，他最終還是撥通了那個號碼。
    “喂，師兄，你現在有空嗎？”
    “轟轟轟——有空。”楚子航那邊噪聲很大，像是在放動作片。
    路明非眼皮一跳，頓時思索有沒有可能楚子航是在和女生看電影，但感覺他和女生看電影應該不太可能……
    而且這麽多亂七八糟的爆炸聲，也不適合和女生看。
    嗯，那就放心了。
    “師兄，那個我已經放學了，要不要一會兒提前見麵？”
    路明非想了想，確認問道，“會打亂你的安排嗎？”
    “我沒有安排了。”
    濱海市郊，某處廢棄礦廠邊緣，楚子航一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抖了抖那柄‘村雨’。
    幾縷腥臭濃鬱的黑血甩在旁邊的大樹上，冒出了嗤嗤的青煙，刀鋒瞬間光潔如初，澈亮動人，宛如水洗。
    而他的麵前，一團劇烈的火焰滾燙熱浪中傳來蛋白質燒焦的臭味。
    隱約看得出裏麵有幾具黑黢黢的奇形怪狀，
    “45分鍾後，我去你家。”
    隨著楚子航的幾次深呼吸，他眼瞳中的金色緩緩暗淡下去。
    如果路明非在旁邊，或許能看見情報麵板裏，楚子航的【戰鬥力】正在從‘229’，飛速降低至‘130’。
    “好的。”
    電話掛斷了。
    路明非心頭喜悅，火速離開學校，趕回老舊小區的叔叔嬸嬸家。
    中途還買了個蛇皮袋子。
    最後一次檢查，看看有沒有東西遺漏。
    “一會兒還是得向師兄借點錢，不然住進孔雀邸，估計吃飯都成問題，富人小區周圍物價應該蠻貴的，明天老唐來了還要請他吃個飯。”
    蛇皮袋裏還是裝上了陪伴自己多年的十二孔棉被和枕頭，順帶還有一個洗臉的小盆，雖然師兄會安排人買新的，但說實在的，新的未必用著舒服……
    路明非漫無目的發散著思緒，終於等到了第45分鍾來臨。
    樓下，準時響起了沉雄的引擎聲。
    楚子航的時間觀念永遠極強，說45分鍾，就一分鍾都不會遲到。
    &nera保時捷4.8升V8引擎高亢地咆哮著，頓時吸引了不少住戶的注意力。
    路明非一手書包，一手蛇皮袋下樓，下午的陽光在他的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這次他的腰板沒有佝僂，而是挺得筆直。
    仿佛與過去的世界，做一個莊嚴而盛大的告別。
    他在一眾街坊的注視下，鑽進了那輛昂貴的保時捷。
    “係好安全帶。”楚子航提醒說。
    “好嘞。”
    路明非麻利係好安全帶。
    旋即車輛緩緩發動，他忽然發現副駕上放著一個黑色加長型網球包。
    這是……
    路明非眨巴了一下眼睛。
    確認沒有看錯，拉鏈末端的口隙，彈出了個感歎號。
    裏麵是，裝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