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他怎麽不把自己做成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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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已經過去七年,陸時懋對當年的女孩的樣貌記憶逐漸模糊,卻始終記得和陌生人一起觀賞的那場大雨,以及廊簷下對方望向天空的側臉。
    在陸四嬸的葬禮上見到她時,他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其實長得跟高中時期沒什麽變化,若說有,那就是長開了一些,更加明豔了一些。
    那會的路杳杳是美麗中含著陰霾的,一度讓他覺得她也許什麽時候就會被縈繞在她周身的黑暗吞噬。
    哪怕隻是短暫的交錯,也讓他捕捉到了很多信息。
    他見過太多孵化到一半便失敗的蟬蛹,她的成長有太多阻撓。
    她看他的眼神很陌生。
    他並不意外。
    當年他因為參加野外作業,皮膚過敏,在競賽期間一直是戴著口罩的。
    而且說起來,他們一句話都沒講過。
    陸時懋偶爾會想,如果當時他主動去跟她搭了話,會是什麽模樣?
    可惜交集又錯過就像他們的宿命。
    在他恍然意識到其實可以主動走近一步的時候,她身邊已經有了其他的男人。
    陸時野。
    這個名義上的堂弟,實際上的侄子。
    他對他的名字並不陌生。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聽過他。
    智商超群,殺伐果斷,冷酷絕情。
    無數人恨他,畏懼他,也有無數人向往他,追崇他。
    他就像那座不可攀越的高山,無情無愛,冷眼俯視眾生。
    兩個意料之外的人結合到了一起。
    在父母跟他全盤托出身世時,鍾念虞曾經問他,想不想爭?
    不逼著他主動跳進陸家的火炕,是她身為母親稀少的溫柔。
    鍾念虞自覺自己的仇恨在她那一代已經可以終結,所以把未來的選擇權交給了陸時懋自己。
    若是他拒絕,她尊重他的想法。
    但若是他想攪進這一灘渾水,她也未覺不可。
    輸與贏,對她並不重要。
    她隻是喜歡看陸家再狼狽一點,再淒慘一點。
    就像當年她觸碰到跳樓自殺的父親的屍體,又冰涼又腐臭。
    陸為誠也拍過他的肩膀,表示如果他想爭,他們會為他傾盡全力。
    或許從前對陸時懋的身份有誤會,但二十多年的相處不是假。
    人都是有感情的,無論過去有什麽恩怨糾葛,他們父子始終是父子,無關他生理上的父親是誰。
    重要的是,他會永遠追隨鍾念虞的腳步。
    直到進陸家的那一刻,陸時懋其實心裏已經做好了決定。
    葬禮上初見那隻曾短暫停歇在自己生命的蝴蝶時,他有過瞬息即逝的幾秒動搖。
    但池塘邊那一幕,又堅定了他的想法。
    陸時野和路杳杳之間的感情太熱烈了,插不進任何一個人。
    陸時懋來之前聽過五房夫妻對陸家人員的分析,自然知道一些陸時野的過去。
    從發現路杳杳不懼流言,怒打長輩是在為陸時野出氣後,他便清楚知道,他的出現並沒有任何意義。
    他甚至毫不懷疑,對於亂冒出來的桃花,都不用陸時野動手,路杳杳就能自己先給它薅了。
    這是獨屬於路杳杳的,給愛人的篤定的安全感。
    陸時懋苦笑一聲,這種偏愛,真是令人嫉妒。
    當初在A城,他曾經見過她被拋下後,等雨的間隙拿出獎牌,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著告訴自己,“路杳杳,你真厲害。”
    那會他覺得她很會愛自己。
    但七年後,他發現,她也很會愛人。
    那樣缺愛的姑娘,卻比任何一個人的愛都誠摯熾熱,更拿得出手。
    陸時野前半生或許坎坷,但感情上實在好命。
    陸時懋搖了搖頭,哪怕給他找到一點縫隙呢?
    ……
    “三天後,我母親會去M國做人工心髒移植手術,我會跟他們一起離開。”
    聽到陸時懋的話,路杳杳狐疑地望了他一眼。
    這是在跟她講話?
    秉持著禮貌,她點了點頭,“哦,那挺好的。”
    “等她手術成功,我會自己前往南美,去尋找當地獨有的熱帶雨林閃蝶。”
    路杳杳眼神透露出一點迷茫,不是,他們不才認識嗎?他就這麽水靈靈聊上了?
    他的計劃,為什麽要告訴她啊?
    不過……她敏銳地捕捉到一點。
    陸時懋要出國繼續他的昆蟲研究,那就是放棄陸家的紛爭的意思?
    陸時野可是說過,陸老爺子不會再收回當初從五房分出去的東西,但應該會留一大筆財產彌補他們。
    不過陸時懋他好像也沒說錢不要吧。
    算了,甩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她想,少這麽一個身份複雜態度不明的人,對陸時野好像沒什麽壞處。
    沒壞處,那就……
    “挺好的,祝你一路順風。”
    陸時懋無奈地笑了一下,看著那邊避開傭人,親自端了蛋糕和柚子汁從餐廳過來的男人,在他接近時,突然放大聲音,笑著說了一句,“等我回來,給你帶南美的蝴蝶標本。”
    路杳杳:“???”
    看著說完就走的男人,她滿頭霧水。
    說幾句話,就到要帶伴手禮的地步嗎?
    那陸家這麽多人,他不是要把人家蝴蝶穀的品種給薅光。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這麽高興?”一道陰森森的低沉男聲在她耳邊響起。
    “!”
    路杳杳嚇了一跳。
    轉身好笑地拍了下站在她椅子後麵彎身的男人的胸口,“你幹嘛走得這麽無聲無息?”
    陸時野將餐盤放在桌上,接過她手裏的花,話裏帶了幾分酸氣,還有暗自磨牙的不忿,“是你跟別的男人聊得太開心,沒看到我來。”
    聊得開心嗎?
    也沒吧。
    但看到男朋友那張吃醋的帥臉,她想了想,還是很認真地解釋,“沒有,我們說了沒幾句,也沒有高興啊,是我想到他要給陸家每個人帶蝴蝶標本得帶好多才笑的。”
    陸時野的臉色沒見得多緩和。
    他心裏冷笑一聲。
    嗬,帶標本?他怎麽不把自己做成標本呢?
    男人看男人,誰還不懂誰的心思。
    但路杳杳顯然沒意識到,他肯定不會傻傻的自己幫情敵戳破情愫。
    他遮住眼底的陰翳,將蛋糕推到路杳杳麵前,“少吃一點,等會吃飯就吃不下了。”
    “我可以晚飯少吃呀。”
    “然後餓得大半夜讓我起來給你煮宵夜?”他似笑非笑。
    路杳杳:……啊這,有些話也不必說得太明白。
    陸時野手癢地捏了捏她的臉。
    半晌,還是沒憋住。
    黑眸幽深地盯著雙頰鼓鼓的她,“所以,在我來之前,你們聊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