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淵的腳步驟然釘在了原地。
    這個聲音……很是耳熟。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聲音來處。
    不遠處，四個人影映入眼簾，兩男兩女，臉上寫滿驚奇。
    為首說話的是一個身材微胖，臉上堆著憨厚笑容的年輕人。
    穿著一件印著誇張動漫圖案的T恤，色彩紮眼。
    他身邊緊挨著一個嬌小玲瓏、打扮入時的女孩，正毫不掩飾好奇地打量著陳平淵。
    而在他們身後，還站著另外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高瘦，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透著一股斯文勁兒。
    女的……
    當陳平淵的目光掠過那名女子時，猛地收縮了一下。
    那是一個容貌清麗，氣質溫婉的女孩。
    穿著一條素雅的白色連衣裙，長發披肩。
    她看著陳平淵的眼神，充滿了複雜的情緒，驚訝、疑惑。
    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疏離和尷尬
    “胖子？”
    陳平淵脫口而出，目光定格在那個微胖的年輕人身上。
    張浩。
    高中同桌。
    也是他為數不多的，稱得上“發小”的朋友。
    因為體型的原因，大家都叫他“胖子”。
    高中畢業後，兩人聯係漸少，但也偶爾會在網上聊幾句。
    沒想到會在這裏，以這種方式，撞個正著。
    “臥槽！真的是你啊！平淵！”
    張浩見陳平淵認出了自己，立刻像被點燃的炮仗，興奮地大笑起來。
    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想給他一個熊抱。
    陳平淵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半步，避開了他的動作。
    張浩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
    隨即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呃……你小子，還是這麽不經逗。”
    他身邊的女孩輕輕捶了他一下，帶著嗔怪的笑意：
    “你嚇到人家了。”
    然後落落大方地對陳平淵伸出手：
    “你好，我是張浩的女朋友，林薇薇。”
    陳平淵隻是微微頷首，沒有伸手去握，目光再次轉向另外兩人。
    “這位是……”
    張浩連忙介紹，聲音明顯頓了一下，眼神在陳平淵和蘇雨晴之間快速瞟了瞟，帶著一絲看戲的促狹。
    “這是我朋友趙峰，還有……蘇雨晴。”
    介紹到蘇雨晴時，蘇雨晴微微垂下了眼簾，避開了陳平淵的目光。
    隻是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
    氣氛，在這一刻變得微妙而膠著。
    陳平淵心中暗歎一聲。
    真是……該死的巧合。
    張浩是他發小。
    而蘇雨晴……是他大學時的女朋友。
    趙峰推了推眼鏡，對著陳平淵露出一個禮貌而略顯疏遠的笑容：
    “你好，久聞大名。”
    “嗯。你們……來這裏玩？”
    陳平淵打破了沉默，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他現在隻想盡快擺脫這幾個人，專注於自己的事情。
    “是啊是啊！”
    張浩立刻恢複了活力，大大咧咧地說道，
    “薇薇早就想來寧州古鎮了，正好趙峰和雨晴有空，我們就約著一起來了！”
    他指了指陳平淵的帽子和口罩，以及那個可疑的長布袋。
    語氣帶著好奇：“你呢？怎麽打扮成這樣，搞得跟特務接頭似的。”
    林薇薇也瞪大了眼睛看著陳平淵的書包：
    “是啊，你這裏麵裝的什麽呀？看起來好神秘。”
    “沒什麽，一點私人物品。”
    陳平淵語氣含糊，不願多說。
    他知道，很快這裏就會變成人間地獄。
    眼前這幾個鮮活的生命，此刻還沉浸在假日閑適裏，很大概率會成為那隻鬼物的養料。
    可那又如何？警告？勸離？
    簡直是天方夜譚。
    萍水相逢，各自有命。
    末世是覆蓋全球的浩劫，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沒有在絕境中殺出血路的實力和覺悟，死亡，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他沒打算浪費口舌去做徒勞無功的事情。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陳平淵收回目光，語氣恢複了一貫的冷漠。
    “哎？別啊！”
    張浩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陳平淵的胳膊，力氣還不小。
    “咱們這麽久沒見，好不容易碰到，怎麽也得吃個飯啊！我定了望江樓的靠窗看台，風景巨好！”
    陳平淵聞言腳步一頓。
    望江樓，正是他原定的目標地點。
    不給陳平淵拒絕的機會，張浩直接勾上了陳平淵的肩膀。
    “走走走，哥請客，咱們好好喝幾杯！”
    林薇薇也在旁邊幫腔：
    “是啊，一起吧，人多熱鬧。”
    趙峰雖然沒說話，但也沒有反對的意思。
    隻有蘇雨晴，自始至終低著頭，沉默得像個局外人，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望江樓，古寧古街的標誌性建築之一。
    臨河而建，飛簷翹角，古色古香。
    此刻，二樓靠窗的雅間內，氣氛卻不像窗外的風景那般和諧。
    張浩是個自來熟，尤其是在老同學麵前，更是熱情得有些過頭。
    他大手一揮，點了一桌子菜。
    什麽“河鮮一品鍋”、“古鎮叫花雞”、“秘製醬肘子”，幾乎把店裏的招牌都點了個遍。
    嘴裏還不停地嚷嚷著：
    “難得碰上，今天必須吃好喝好！平淵，你可得多吃點，看你瘦的，一陣風都能吹跑了！”
    林薇薇坐在張浩旁邊，小鳥依人，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時不時給張浩夾菜。
    偶爾也會好奇地看向陳平淵，對這個看起來酷酷的、話不多的男人充滿了興趣。
    趙峰則顯得沉穩許多，推了推金絲眼鏡，舉止斯文有禮。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照顧蘇雨晴。
    給她遞紙巾，詢問她想吃什麽，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和關切。
    而蘇雨晴，自始至終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低著頭，小口地吃著東西，很少說話。
    偶爾抬眼，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陳平淵，白皙的臉頰有些迷茫，更多的卻是顯而易見的疏離和尷尬。
    陳平淵坐在最外側，與其他人隔著一個微妙的距離。
    他摘了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略顯冷峻的臉。
    對於張浩的熱情，他隻是偶爾點頭回應。
    桌上的菜肴，他動得很少。
    更多的時候是在觀察，觀察窗外的河流，觀察樓下的街道，也觀察著桌上的每一個人。
    前世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翻湧。
    張浩，高中時的死黨。
    畢業後各奔東西，聯係漸少，隻知道他家境不錯，後來做生意好像還挺成功。
    林薇薇，他不認識。
    趙峰，有點印象，似乎是大學時蘇雨晴眾多追求者中的一個，家境同樣優渥。
    至於蘇雨晴……
    陳平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微涼。
    前世末世降臨後，他便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原來是死在了這裏。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平靜的古街，眼神深邃。
    仿佛能穿透眼前的一切平靜，看到潛藏在水麵下的暗流湧動。
    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