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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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月色清幽。
    盛亦舒仰躺在床上,用手指撥弄臉上還沒平整的麵膜。
    “大學四年都要過去了,還沒談個正兒八經的戀愛,想想還挺虧的。”
    “矜矜,你就沒想過談一段嗎,我記得大一剛開學那會兒追你的人可多了。”
    唐矜長了張乖軟巴掌臉,雙眼清澈透亮,是屬於很容易讓人滋生保護欲的類型。
    唐矜的注意力從手裏的書移開,若有所思片刻。
    “亦舒。”
    她輕描淡寫地問:“怎麽才算是談戀愛?”
    “首先當然是要互相喜歡啦!”
    盛亦舒談過兩次,雖然很短,也都無疾而終。
    “對彼此的尊重也要並排在第一位,然後彼此得興趣相投,不然大眼瞪小眼的沒話說,遲早會掰掉。”
    唐矜垂下眼簾。
    她和陸湛算是互相喜歡嗎,唐矜沒想過,盡管總是被逼著說出那句最喜歡他的話,和他做最親密的事她並不反感,至少在身體上,他們是互相吸引的吧。
    至於尊重……
    她在陸湛麵前不能有任何秘密,手機裏帶著定位,隨時要報備,她身邊出現的任何異性他都要把關過問。
    名為保護,不過是獨占欲。
    陸湛是很霸道的,看似對什麽都不在意,但隻要是他認定的,圈為己有的,就不許任何人觸碰。
    她和他之間,說難聽些就是一場危險的叛逆遊戲,床笫歡愉刺激著感官,平靜過後卻隻剩虛無。
    “你說陸湛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呀?”
    盛亦舒冷不丁轉移話題,還是轉到了唐矜最想屏蔽的人身上。
    “……我也不知道。”
    手指撚著書頁一角。
    “江照白的前女友們光是我見過的都有五六個了,至於陸湛……好像從沒見他帶女孩子出來過。”
    “不過他那張臉冷得像冰,除了對你例外,對別的女孩子連話都懶得說。”
    唐矜抿著唇,“都…差不多。”
    “差遠了。”盛亦舒說:“今晚在飯桌上他對你還是挺照顧的。”
    “……”
    是照顧,都照顧到背著大家在別的包廂抱她親她了。
    “陸湛都畢業這麽多年了,淮大惦記他的人依舊能從南門排到北門。”
    九洲集團對淮江大學有長久捐贈項目,陸家的社會地位,陸湛的長相,每一樣都令人趨之若鶩。
    錢顏皆具說的就是他。
    陸湛在淮大四年沒有女朋友,這麽多年也沒有傳出任何桃色新聞,漸漸地大家都傳他是性冷淡。
    “……”
    然而事實截然相反。
    隻有唐矜知道陸湛不僅不冷淡,反而過分到她都要懷疑他有癮。
    動不動要親,還喜歡吃……第一次時唐矜都嚇傻了,躲著求著都沒讓他停下來。
    在她看來那種方式比直接做還要羞恥,可陸湛就喜歡看她那時候的反應。
    之前更過分時還把她抱上書桌。
    那張書桌可是她從小被他輔導作業的書桌,他怎麽可以在那裏做那種事。
    陸湛真是壞透了。
    唐矜合上書,不著痕跡轉移話題,兩人絮絮叨叨聊到深夜,都打了哈欠,犯困了。
    *
    一早,盛亦舒還在睡,唐矜輕手輕腳起床洗漱,越過花園,推開門。
    陸湛的商務車已經停在麵前。
    “唐小姐早。”
    司機為她開門。
    “早上好。”
    唐矜看了眼車裏:“你們是幾點到的?”
    司機說:“二十分鍾前。”
    這麽說陸湛等了她二十分鍾?可她手機裏並沒有催促的未接電話。
    清晨的陽光透過車窗落在陸湛的側臉上,光暈撫平了那張臉上原本的冷驁。
    陸湛靠著椅背正閉眼休憩,也可能是補覺,唐矜彎腰上車,動作很輕坐到了他旁邊。
    車子平穩啟動,車裏安靜,唐矜轉過頭,視線緩慢下移,掠過他高挺的鼻梁,淡抿的薄唇。
    目光最後定格在他領口鎖骨上的一條白金鏈,折著細碎的光。
    那是她兩個月前送給陸湛的生日禮物,不是什麽奢侈品牌,是她手作的,花了一星期的時間。
    然而時間成本並不等於物品價值,所以這麽久以來陸湛隻是收了禮物卻沒戴過,唐矜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色。
    陸湛還是閉著眼睛,手臂已經伸過來把她撈了過去。
    唐矜貼著他胸膛,聲音很輕:“你沒睡好嗎?”
    “我一個人睡,能怎麽睡好?”
    陸湛一臉慵懶撥弄她的長發。
    “你以前也是一個人。”
    “沒聽過一句話嗎,由奢入儉難。”
    “……”
    作為漢語言專業的學生,唐矜很想糾正他的用法。
    “你可以不來的,多睡一會兒。”
    “說了來接你就會來。”
    陸湛睜開眼,托著她的腰臀往上抬了抬,湊上來含弄她柔軟的唇,“跟你張口的事我哪件沒辦到?”
    齒間是淡淡的水蜜桃牙膏味,陸湛托著她下巴抵弄進去,勾著她小巧的舌尖吮吸。
    “好甜,寶寶……”
    陸湛嗓音沙啞,音腔像羽毛拂過她的耳際。
    癢癢的,熱熱的。
    他總是這樣,用最溫柔的語氣叫她寶寶,手上卻做著最惡劣的事。
    車內隔擋是升高著的,更方便他肆意妄為,然而,這個吻唐矜接得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沒逃過陸湛的眼睛。
    陸湛一笑,鬆開她,又啄了下她的唇,用手指把鎖骨上的項鏈勾了出來。
    “看見沒?”
    “看見了。”
    “看仔細。”
    陸湛摁著她腦袋湊過去。
    “?”
    唐矜懵,眨眨眼再看。
    這才發現項鏈上麵刻了兩個英文——J&Z。
    唐矜錯愕抬頭。
    “本來想直接刻你的名字,但你要知道了估計會上手把它搶回去。”
    “……”
    唐矜無語:“我哪裏搶得贏你。”
    陸湛捏她側臉:“你還真敢這樣想?”
    “……”
    他怎麽還釣魚執法。
    指腹下滑,陸湛抬著她下巴左右觀摩,“你昨晚倒是睡得挺好。”
    “還可以。”亦舒把她當毛茸熊抱著睡,兩個人身上都是香香軟軟的,也都睡得挺好。
    “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說什麽?”
    唐矜一臉茫然。
    陸湛盯她半晌,“沒什麽。”
    車上備有早餐,陸湛催她吃。
    司機把車子停在圖書館外,唐矜對折紙巾擦擦嘴巴。
    陸湛:“幾點下班,我來接你。”
    “我晚上想改論文。”
    唐矜解釋:“亦舒也要回宿舍,她的論文也沒寫好,我們一起方便溝通。”
    “要改幾晚?”
    “四晚。”
    陸湛不語,唐矜瞥了眼他的臉色。
    “三晚?”
    唐矜咬著唇,揪他袖口。
    “……兩晚?不能再少了,不然我論文要完了。”
    陸湛一笑,探身去揉她肚子,“吃飽了沒?”
    唐矜點點頭,“下次別買那麽多,我吃不完浪費了。”
    “不浪費。”陸湛說:“我還沒吃。”
    “三晚也不是不行。”陸湛看著她,“隻是寶寶,撒嬌的時候該說什麽?”
    “……”
    當麵說那種話簡直羞恥加倍。
    唐矜咬著唇根本說不出口,陸湛很有耐心,腰背往後一靠,噙著笑,目不轉視地等著她。
    “陸湛……”
    “光名字?”
    唐矜臉已經紅了,難得主動往他懷裏趴,整張臉躲到他肩膀上,超級小聲:
    “我…最喜歡你了。”
    明明是違心的一句,搞不懂為什麽心跳會這麽快,渾身發熱像是被什麽燒著了一樣。
    大概,是喜歡這兩個字很重。
    ‘最喜歡’的分量更重,重得她根本承擔不起,不敢去多想。
    陸湛噙著笑,聽爽了,但不夠。
    他掐她腰,“再說一遍。”
    “我上班要遲到了。”
    唐矜推諉,目光很急看向圖書館,視線卻一頓。
    陸湛順著看過去。
    “認識?”
    台階上站著一個年輕男人。
    “是文院的師兄。”
    “來找你的?”
    唐矜不確定,“這是圖書館,是來借書的吧。”
    台階上站著不少人都在等開館,隻有他一邊等,一邊不停往外張望,看著馬路,像在等待誰。
    很快,開館了,台階上的人全都走了進去,陸湛還攏著她的腰,唐矜推了推,著急。
    “我真的要遲到了!”
    陸湛臉上的笑淡了些,輕拍她腰,“去吧。”
    唐矜下了車,一路小跑上台階。
    少女裙擺飛躍,及腰長發隨著她的蹦跳在空中飛揚。
    即便一臉著急,眼角眉梢依然是掩不住的年輕清俏。
    唐矜進了圖書館右手邊的工作人員內部通道,急著打卡,而馮易剛好在左邊接著電話,工作室那邊有急事等他處理。
    “好行,我知道了,馬上回去。”
    掛斷電話,馮易轉頭掃了眼四周,沒有見到熟悉的身影,想了想還是先走了。
    “陸總?”
    唐小姐已經進去了,等了片刻還不見命令,司機隻好回身詢問。
    陸湛眸光幽深,聲音平靜得聽不出情緒:“開車吧。”
    *
    夏季的暴雨總是毫無征兆突降,明明上午還是個大晴天,忽然就狂風作響,雨水決堤般砸向地麵。
    喬白英還是知道了唐遠國出軌的事,淮城說小不小,可如果對方無心隱瞞,甚至大張旗鼓鬧到正主麵前,即便喬白英還想要裝聾作啞維持她唐太太的名位尊嚴也再無可能。
    客廳裏能砸的東西都被喬白英砸了個爛,那些她愛惜的,花高價買的,充當門麵的藝術品全都成了一堆不值錢的廢料碎渣。
    “你爸那個王八蛋!這麽多年我不管他在外麵怎麽玩,我都忍了!可他現在竟然……”
    喬白英聲音嘶啞,怒火中燒的一口氣險些上不來,胸口劇烈起伏:“他竟然跟人玩出孩子了!”
    “還是他最愛的兒子。”
    喬白英一字一頓,眼眶猩紅:“盼了幾十年終於盼來的兒子!”
    喬白英忽然仰頭大笑,眼淚暈開妝容,整張臉變得有些猙獰可怖,“我真該恭喜他啊!”
    “什麽……”
    聞訊趕回來的唐珂驚呆了,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媽,你的意思是爸他——”
    喬白英歇斯底裏打斷:“他不是你爸!他已經給別人當爸了!他和那個賤人才是一家!”
    “唐遠國,你會有報應的!我好歹給你拚命生了三個孩子,你就這麽對我!你一定會有報應的……”
    桌上最後一件藝術品被喬白英拿起來狠狠砸向門口,擊起的碎片從剛踏進門的唐矜的裙擺麵前掠過,她腳步一頓。
    盡管回來前大姐給她發過信息,可看到這麽狼狽的家,唐矜還是嚇了一跳。
    “你回來幹什麽?你給我走!”
    喬白英瞪過去,聲音陡然拔高:“要不是你,要不是我生了你……你爸也不會這麽對我,我要是給他生了個兒子,他就不會……”
    唐珂攔住她:“媽!這關小妹什麽事。”
    “你走——”
    喬白英轉身背對著門口:“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喬白英最愛她那一頭長發,掉了一根都要心疼半天,如今卻像雞窩淩亂,還被抓掉了一大團在地上。
    衣裙褶皺,鞋也沒穿,手臂上有好幾條被尖銳指甲刮出來的紅痕。
    唐珂隻好先把喬白英扶到沙發上。
    “矜矜,媽這回刺激受大了,情緒很不穩定,她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剛才沒傷著哪吧?”
    唐矜木然搖頭,僵在原地。
    盡管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但剛才那個近乎仇人的眼神還是把她給嚇到了。
    仿佛一股涼意從心底竄起。
    冷得她打顫。
    “大姐……”
    她怔忡的語氣令唐珂都心有不忍。
    “你先走吧,我看著媽。”
    *
    最後一抹霞光在天際消失。
    夜幕降臨。
    唐矜走出家門,她哪也不想去,茫無頭緒,低頭看了眼裙擺被血跡洇出來的一塊,她現在這樣哪也去不了。
    忽然,由遠及近的一道刺眼車燈劃破夜色,緊接著是引擎提速,輪胎摩擦刹車聲。
    不等助理下來,後座車門被一把推開,高大身影覆蓋,唐矜被對方從地上扶抱了起來。
    她仰起臉,發紅的眼眶蓄滿了無助:“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