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能把杯子洗幹淨,你也算是有慧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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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一番交流,成功製造了一個人證。
侍衛宋明承認,曾見一個黑影在書房周遭徘徊,當時心存僥幸怠於履職,以至於釀成大禍。
又傳上來一個嬌俏女子,名喚媛麗,是羅正元的第四房妾室。
她一上來便哭得梨花帶雨,“大人,妾身其實有些猜測。”
“那日老爺用了晚飯後,一同在亭中對月尋樂,把桌上瓜果點心都吃完了。”
“仍覺不盡興,叫人又擺了一桌,另開了兩壇子女兒紅。”
“一直飲到後半夜,說靈光乍現,轉去書房揮毫潑墨。過去備好酒食後,老爺要對月靜思,妾身便退下了。”
“許是樂極生悲,飲食過度而亡……”
胃中過量食物確有可能引起胃壁破裂、上湧梗阻氣道等足以致死的危險情形。
但這不是官差大人想聽到的語句,屈打成招後回了牢房。
官差再仔細確認了一番供詞,數了一遍紅彤彤的手印,滿意道:“我們的審訊結束了,各位客人還請回吧。”
陳盛戈舉手發問:“稍等,若是想驗看羅大人的屍首,該去往何處呢?”
盡管有自己的判斷,但隻是推測而已,死因如何還得通過驗屍來定論。
官差把本子壘在一起,“這就不是我們的職責範圍了,可以找仵作問問。”
官差拍拍屁股走了,一行人逢人便問路,終於摸到了臨時搭建的驗屍間。
本來是個會客大廳,如今四麵放上長桌,堆滿盛著不知名液體的瓶罐。
在技術限製的古代,器具竟然能做到和現代玻璃一般剔透幹淨,大概率是使用琉璃做成的,價格不菲。
找來湊數的獄卒手忙腳亂地添加材料,在屋子裏來回奔忙。內有一人鎮定自若,挨個查看液體的狀態,並用紙筆記錄。
楊嵩盯著人家的目光過於明顯,陳盛戈湊上去,視線在兩人之間跳轉,無聲詢問。
楊嵩密語傳音道:“確實是認識的人,叫沈雲天。”
“找靈符門采買符劑時曾見過他,製藥技法高超,配方精妙絕倫,所做符咒威力非凡。”
“但半年後再次采買時不見人影。據說是主動辭去了職位,倒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了。”
陳盛戈再次看向這位高人。
氣定神閑的神態,胸有成竹的做派,行雲流水的動作,真不愧是大師!
下一瞬,沈雲天便蹙起眉頭,拿起杯子察看。
難道是發覺出來什麽遺漏的線索?
亦或者是憑借過人本領識破了偽造的物證?
沈雲天字正腔圓地打斷了陳盛戈的推測。
“杯子裏飄著韭菜碎啊!”
“都說了不準在這兒吃素包子!”
細細一看,那點點翠綠浮在水麵,隨著杯子的移動而起伏。
有一人弱弱道:“稟大人,小的一直銘記於心,今日吃的是韭菜盒子。”
沈雲天被氣笑了,“我說不準吃包子,是因為食物的碎屑會掉進去,玷汙我的試驗,影響最終結果!”
“我再重申一遍,吃什麽都不行!喝的也不行!”
“還有這角落壘起來的杯子,疊起來之後裏麵的水液都溢出了,我要驗的頭發絲就這麽糊在杯沿!”
另一人鼓起勇氣道:“可是沒地方放了……”
沈雲天抬抬下巴,示意外邊的空地,“以後就放那裏。”
得到一陣稀稀落落的應允後,他調整呼吸,平複心情,在那堆報廢了的材料處記錄。
還沒寫兩個字,好幾個空瓶子懟到眼前。
沈雲天倒吸一口氣,“不是才給了?”
“怎麽就用完了!”
“明明都做了兩倍的劑量……”
不同種類的毒素相互作用的物質不同,這些驗測的水液都是他自己一點點計算調製,看到這麽大的誤差自然是不敢置信。
難道是自己熬夜算數的時候換算錯了計量單位麽?
那獄卒頗為不好意思,“給杯子倒水還不能挨到瓶口,有點困難。”
說著往回一指,“倒的時候就撒漏了不少……”
順著望去,桌上一大片水漬,擴張到桌邊後,順應重力往地麵滴流,連帶著地上也濕了一塊。
沈雲天瞪大雙眼,“這都快成瀑布了!”
看這用量,隻怕真正倒進杯子裏的十不存一。
沈雲天氣悶不已,胸膛劇烈起伏,還是默默地擦幹淨了桌麵。
記錄失敗情況之後,整理出一堆使用過的器皿,等待清洗。
楊嵩詢問:“請問羅大人的屍身……”
才出聲,沈雲天便打斷了:“我現在忙得焦頭爛額,有什麽事情等我忙完再說!”
麵前確實忙得一團亂麻,大家夥兒也不太明白辦事的流程,幹幹地杵在原地。
陳盛戈觀察了一會兒負責清洗器皿的獄卒。
潑掉溶液,草草衝了一遍後,拿稻草束把內壁上明顯的汙垢雜質刷掉,就算過關了。
然後隨手放在方才倒出內容物的濕漉漉地麵上,肉眼可見地沾染上了泥塵。
照這麽做,隻怕原本一件活兒又生出三件活兒。
生生不息,永無止境也。
陳盛戈擼起袖子,很自然地上前頂替,得到了獄卒一個感激的眼神。
好一通忙碌,正做得入神,身旁突然投下了一片陰影。
沈雲天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後,盯著洗好的瓶瓶罐罐一言不發。
半響,他問道:“你覺得洗到什麽程度才算幹淨?”
這是化學書裏的基礎知識,早已爛熟於心。
陳盛戈脫口而出:“水既不聚集成滴,也不成股流下。”
沈雲天細細品了一番,“倒是有點意思。”
“能把杯子洗幹淨,你也算是有慧根啊!”
其實是前人辛苦總結出的知識,陳盛戈聽得怪不好意思,“大人謬讚了。”
沈雲天的讚揚並不是在誇大。
普通人日常生活中對於幹淨的概念,和精準的實驗裏幹淨的概念顯然大有不同。
沈雲天見多了跟他扯家裏洗碗就是涮涮完事的人,頭一回看見個標準答案,一下兒好感便提上來了。
“你來給我打下手,過來取材。”
得了領導的準允,陳盛戈便在一眾羨慕嫉妒恨的眼光中施施然進了裏屋。
木床上便是羅正元的屍身,周圍奢侈地塞滿冰塊,以期在此炎炎夏日能夠延長證據保存的時間。
遠看時整個身體都斑斑點點,還以為是生了場大病,結果全是皮膚組織被取下的刀口。
密密麻麻,幾乎沒有一塊兒好皮。
非要把人整張皮揭下來才罷休麽?
難道其實是公報私仇,借著由頭虐待屍體來了?
沈雲天四處找著下手的地方,忍不住發起牢騷來:“真是討厭!”
“換了四個仵作了,還覺得驗屍有所遺漏!”
“把我叫過來,又不準開膛破肚,讓一定要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驗過一遍!”
“一開始出手闊綽,本以為是天降橫財,沒想到是來掙血汗錢。”
陳盛戈還指著得到信息,幫腔道:“真是辛苦了。”
“安穩驗完應該就結束了。”
沈雲天已經笑不出來了,“我很懷疑,把常見毒藥驗完一無所獲之後,他們還會要求我去驗偏門毒藥。”
“等我把偏門的也驗完,估計還得糾纏不放。”
“一定會來問,萬一凶手用的是獨創的毒藥呢?沒有出現過自然不懂如何驗看之類的說辭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