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家雜貨鋪內，張氏和王有福隻顧著挑選鐵鍋，倒是沒有注意到剛進門的王川。
    老兩口站在鐵鍋前，嘀嘀咕咕了半天，才終於下定決心問價。
    王有福一臉諂媚的指著鐵鍋，小心翼翼詢問：“請問，這鍋咋賣的？”
    店內小二朝兩人掃了一眼，看見他們穿著布滿補丁的衣裳，態度自然就冷了下來。
    不鹹不淡道：“鐵鍋二百四十文，不買別亂動，弄壞了你們可賠不起。”
    “多少？二百四十文？你們這是搶錢呢？咋能這麽貴？”旁的張氏聽到價格，忍不住尖叫出聲。
    二百四十文，都夠買將近三十斤白麵了。
    王有福也嚇的渾身一哆嗦，他十多年前買的鐵鍋，隻花了八十文，沒想到這口鍋竟然這麽貴。
    “你鬼叫什麽呢？嚇跑客人了你負擔的起嗎？”小二把雞毛撣子狠狠往櫃台上一摔，震得算盤珠子劈裏啪啦亂跳，“嫌貴就趕緊滾，別在這耽誤我做生意！”
    王有福忙陪著笑臉，“這位小哥消消氣，我們就是覺得有些貴……”
    小二斜睨了他一眼：“我們這個鐵鍋可是用了五斤熟鐵，經過九九八十一道工序精製而成，可以保證三年不壞，這價格自然就上去了。”
    “你們要是沒錢，可以出門右拐，去路邊上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便宜的。”
    王川在那看了一小陣，便搖搖頭，自顧自的挑選起來。
    家裏粗鹽不多，來上三斤，油也沒了，兩罐豬板油，對了，穿過了這麽久，他還沒吃過糖，又挑了一包蔗糖準備嚐嚐鮮。
    還有其他七七八八的東西，和各種調味料。
    最後又挑了一口大鐵鍋和一把錚亮的菜刀，林林總總一大堆東西。
    這邊的動靜，也驚動了正在求著小二能否便宜些的王有福二人。
    當二人扭過頭，看見王川的時候，頓時震驚的瞪大眼睛。
    王川這孽子怎麽會這麽有錢？是不是他偷了自己家的東西，拿去變賣後換的銀錢？
    這一瞬間，王有福和張氏兩人便聯想到了自家被盜之事。
    緊接著，不等王有福開口，張氏就嗷嗷直叫的朝著王川衝過來：
    “你個畜生，哪來這麽多銀子買東西？是不是你偷了我們家東西，我今天定要將你這個惡賊送到縣衙！”
    王川看著張牙舞爪朝他衝來的張氏，輕鬆的側身閃過，隨後才譏諷開口：
    “偷？你這瘋婆子可真會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就你家那漏風的茅草屋，有什麽值得我偷的？”
    說完，他直接從懷裏掏出一錠足有十兩的雪花銀，在張氏眼前晃了晃。
    “睜大你的狗眼瞧瞧，你家裏的那點破東西，能值的了十兩銀子？實話告訴你吧，這是我賣野山參賺的，光明正大！”
    王有福看見那銀子，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心裏猛然升起一股濃濃的後悔之情，若是自己不和王川斷親，這十兩銀子可就是他的。
    一想到這個，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扯碎了一般，疼的直抽抽。
    張氏也被那銀元寶鎮住，他們家雖然田地不少，但是除去吃喝拉撒，外加每年一交的人頭稅，也剩不了多少。這十兩銀子，可是她家三四年的收入。
    至於被偷走的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估計連半兩銀子都沒有，說人家偷東西，自然不可能成立。
    雜貨鋪掌櫃一看見有大主顧，連忙笑嗬嗬的湊過來，親自幫著王川算好了價格。
    “這位客官，總共五百一十五文，給您抹個零，五百一十文如何？”
    “行！”王川點頭，直接把銀子遞到掌櫃手上。
    很快，掌櫃的就找好了銀子，“這是九兩銀子，外加四百九十文，您收好。”
    王川點點頭，直接將銀錢揣懷裏，又將東西一股腦全放進竹簍，這才在掌櫃小二的恭送下出了門。
    等王川走後，王有福和張氏對視一眼，忙灰溜溜地離開雜貨鋪。
    兩人到了街上，早看不見王川的蹤影，張氏氣得直咬牙：
    “當家的，這小子咋這麽沒良心？我方才還尋思，他若是幫咱付了鍋錢，過去的恩怨就算扯平了，就還讓他回家，沒想到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就走了！”
    她越說越激動，拍著大腿哀嚎起來，“早知道斷親時就該把他拴在磨盤上打斷腿，省得如今發了財裝聾作啞！”
    王有福蹲在牆根猛抽旱煙，火星子在陽光下一明一滅，煙杆咬在嘴裏發苦，他卻渾然不覺。
    一鍋煙抽完，他起身在鞋底磕了磕煙袋鍋，悶聲開口：
    “別嚎了，你說那野山參……真能賣十兩銀子？”
    張氏正對著街角吐唾沫，聞言立刻拔高嗓門：“咋不能？他兜裏那銀子還能是假的？”
    她忽然揪住老伴的袖口，指甲幾乎掐進他的皮肉，“你還記得不？幾天前他去山上打獵，從山崖上滾下來，保準就是那時候挖到了寶貝，尋了地方藏著，不告訴咱們！”
    王有福被掐得咧嘴，抬手甩了她一耳光：“你屬狗的？掐出血來能賣錢咋的？再亂掐老子抽死你！”
    張氏捂著臉直撇嘴：“我這不急眼了嘛！眼瞅著白花花的銀子從指縫裏溜了……”
    “急眼有啥用？還能去搶不成？”王有福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張氏卻突然眼睛發亮，拽著他往路邊躲了躲，壓低聲音道：“當家的，我琢磨出個法子，保準能讓那小子吐點銀子出來！”
    “啥法子？” 王有福側過耳朵。
    “等回去咱就滿村嚷嚷，說他偷雞摸狗、忤逆不孝，讓媒婆見了他繞著走！”
    張氏眼裏泛著精光，“除非他給咱五兩銀子賠罪，不然咱就天天去村口罵，讓十裏八鄉的姑娘都知道他是個狼心狗肺的貨！
    他要想娶上媳婦，就得乖乖把銀子送來，你說這招妙不妙？”
    她越說越得意，仿佛已經看見白花花的銀子滾進自家錢袋，幹枯的手指在王有福眼前晃得飛快，活像真攥著幾錠大銀元寶。
    王有福聽了張氏這番話，也有些不確定：“你說這辦法，真能行？他要是不給銀子咋辦？”
    張氏冷笑一聲：“肯定會給的，他今年都二十五了，心裏比誰都慌！你忘了？之前在村子裏見著林寡婦，他眼珠子都快黏人家褲腰帶上了。”
    王有福稍一回想，眼裏也有了光，老婆子說的這個辦法，說不定還真有用。
    回去試試就知道了，對方就算心裏難受也得受著。
    縣太爺又不是他親戚，他還能將自己抓進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