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雄雞初啼。
    王川摸黑從床上坐起，林如玉早已將熱乎的粟米粥擺到桌上，粥裏還埋著兩大塊昨晚剩下的鴨肉。
    他三兩口扒完早飯，扛著鋤頭就出了門。
    村口早已聚滿了村民，鋤頭和竹簍在晨霧中影影綽綽。
    人雖多，但是卻無人開口閑聊。
    王川突然看見幾道熟悉身影。
    王有福一家人，正站在不遠處死死盯著他，嘴角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笑。
    王川眉頭一皺，隨後便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去，不再搭理對方。
    半炷香後，村正清點完人數，衝王川點點頭。
    兩人一左一右扛起鋤頭，領著隊伍往發現洋芋的地點趕去。
    露水打濕了褲腳，野草香混著泥土味撲麵而來，眾人踩著碎石子趕路，隻聽得見鞋底與地麵摩擦的“沙沙”聲。
    由於人數太多，原本半個時辰的山路硬是走了一個時辰。
    突然，眼前豁然開朗，一大片齊膝高的洋芋苗出現在眼前。
    寬大的葉子上凝著露珠，在晨光裏微微顫動。
    村民們看見這一幕，全都高興壞了，不用村正吩咐，便立刻揮起鋤頭賣力挖掘。
    王有福一家縮在最外圍，鐵鍬鏟進土裏的動作綿軟無力。
    張氏攥著衣角左右張望，壓低聲音道：
    “當家的，宋家莊的人咋還不來？你昨晚見到宋小寶，他真答應了？”
    王有福皺著眉頭：“他拍著胸脯說準時帶人來的，估計快了。”
    張氏點頭，將惡毒目光投到王川身上：“待會那孽子肯定很吃驚。”
    崔氏喜滋滋開口：“有了這五百斤洋芋，足夠咱家吃到明年院試了，說不定到那時，夫君已經是正兒八經的秀才老爺了。”
    王有福和張氏聽到這話，心中也是一陣火熱。
    老大王江能考上秀才，是他們王家的終極目標。
    若是能實現，那可太好了，到時候，他們兩口子絕對是整個青山村，甚至是附近幾個村子裏，最風光的人。
    就在兩人幻想著王江能考中秀才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枝葉斷裂的脆響。
    很快，宋家莊的村正宋小寶，就帶著上百名手持著木棍的壯漢，出現在洋芋地的四周。
    “宋小寶？”村正陳大福臉色驟變，村民們也都炸開了鍋。
    “宋家莊的人怎麽知道這個地方的？”
    “是呀？此處不是王川發現的嗎？”
    “難不成是王川泄了密？”
    “你是不是傻？人家王川用的著這樣嗎？肯定是其他人幹的。”
    宋小寶掃過眾人驚慌的神色，隻感覺心裏暢快不已。
    “哈哈哈，陳大福，實話告訴你，這塊地我們早就發現了，隻是感覺洋芋還未完全成熟，所以沒來挖掘。
    沒想到，你們青山村的人，竟然來我們宋家莊地界上偷挖糧食，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他說完這話，猛地揮手：“來人啊，將這些膽敢在咱村地界上偷挖糧食的歹人全部拿下！”
    宋家莊眾人齊喝一聲，便準備動手。
    村正陳大福攔在人群前，鋤頭往地上一頓，震得洋芋葉上的露珠簌簌滾落：
    “宋小寶，你他娘的少血口噴人！這片荒山根本就是在兩村交界處，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我們不同意！”
    青山村眾人跟著大喊：“對，我們不同意，明明是我們村先發現的。”
    “就是，你們這是強搶！”
    “和他們拚了！咱們人數比他們多。”
    “對，咱們三四百人，他們一百來人，三個打一個也是完勝！”
    雙方你說一句，我說一句，火藥味越來越濃。
    宋小寶露出冷笑，“你們比人數多少是吧？宋家莊的百姓們，全都給我出來吧，讓青山村的人看看到底誰的人多。”
    話音未落，四周突然響起密集的腳步聲，又有四五百宋家莊村民扛著農具從隱蔽處現身，將青山村眾人圍得水泄不通。
    人家六七百人，自己三四百人，根本不是對手。
    宋小寶猖狂大笑，指了指村正和王川：
    “先將這兩個給我拿下，讓他們家人拿一千斤糧食來換，否則扒光了衣服，吊在村口供人欣賞！讓他們丟臉丟到姥姥家。”
    他可還記得上次自己被打的事，陳大福也就罷了。
    就那個叫王川的，上次可是狠狠打了他一耳光，還直接戳穿了他的謊言，他今天要是不還回去，自己的臉麵往哪擱？
    遠處，王有福一家興奮的差點笑出聲。
    王川這畜生也有今天，活該！
    真不知道，他被脫光了吊著打是什麽模樣。
    正想著，村正陳大福怒聲開口了：“宋小寶！今天栽到你手裏我認了，但我就想知道，你是怎麽知道我們今天來這裏挖洋芋的？”
    聽到這話，王有福身體不由自主的繃緊，隨後才又緩緩放鬆下來。
    他昨晚可是和宋小寶反複交代了數遍，絕不能將他透露出來，想來對方肯定能信守諾言。
    他這邊正想著，就聽到宋小寶的聲音響起：“哈哈哈，陳大福，我也不怕告訴你，就是你們村的人報的信。
    人家覺得自家分的洋芋不夠吃，想讓我們分給他五百斤，對不對，王有福王老哥！”
    “轟隆……”
    青山村的人群裏頓時炸開了鍋。
    所有村民齊刷刷轉頭，憤怒的看向臉色狂變的王有福。
    村正更是氣的朝自己臉上扇了幾巴掌：“都怨我，是我鬼迷心竅，看他們一家可憐，才把洋芋的事情告訴給他。
    沒想到，竟然遇見了白眼狼，為了自己家多些吃的，置全村百姓於不顧，王有福，你好膽！”
    聽著村正的大吼，王有福撲通一聲，癱坐到了地上。
    他看向宋小寶，臉上滿是悔恨：“宋村正，咱們明明說好的，不能將我暴露出來，你為何要這樣害我？”
    宋小寶冷哼：“老子帶著全體村民過來搶洋芋，每家都分不了一百斤，你小子隻是報個信，就想拿走五百斤，你胃口咋這麽大呢？
    老子最痛恨你這種吃裏扒外的小人，五百斤洋芋我一斤不少的給你，但是這黑鍋，你得和我一塊背！”
    聽到這話，王家人全都露出悔恨的表情，隨後便被村民們的謾罵聲給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