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鳳凰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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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報聲刺穿耳膜,紅光在走廊中閃爍,像血液在血管裏奔湧。我緊貼著牆壁前進,每一步都讓肌肉發出抗議的尖叫。林晚晚注射的鬆弛劑還未完全代謝,但恐懼和腎上腺素是最好的解藥。
    控製器上的小型顯示屏顯示著實驗室的平麵圖。地下三層——楚雨和阿傑所在的主控室位於西北角,而我身處二層觀察區。最近的路線是右轉後通過安全樓梯。
    "所有安保人員注意,"杜天豪的聲音通過廣播係統回蕩,"實驗體零號逃脫,攜帶高危神經病毒。發現後立即製服,必要時可采取致命手段。"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致命手段。我的親生父親剛剛授權手下殺死我。
    拐角處傳來腳步聲。我閃身躲進一個設備間,屏住呼吸。兩名全副武裝的警衛跑過,槍械碰撞發出金屬脆響。
    "聽說零號是老板的女兒?"其中一人低聲問。
    "閉嘴,想被格式化嗎?"另一人厲聲嗬斥。
    腳步聲遠去。我吐出一口灼熱的呼吸,繼續前進。安全樓梯就在十米外,但樓梯口的攝像頭正緩緩轉動。我數著它的轉動周期——七秒一次,每次最右側停留兩秒。
    五、六、七——就是現在!
    我衝向樓梯,在攝像頭轉回前拉開門閃身進入。樓梯井陰冷潮濕,鐵質扶手鏽跡斑斑。我踮著腳尖向下移動,生怕發出一點聲響。
    三層門口有生物識別鎖。我咬住嘴唇——林晚晚的門禁卡可能權限不夠。但當我將卡片貼近讀卡器時,綠燈意外亮起。
    "謝謝你的高權限,"妹妹"。"我無聲地感謝昏迷的林晚晚。
    門開了一條縫,主控室的景象映入眼簾:二十米外,阿傑癱坐在主控台前,臉色慘白,胸前的繃帶滲出血跡;楚雨手持不知從哪裏奪來的手槍,守在通道口;五名警衛正從另一側包抄過來。
    沒有時間思考。我抓起牆邊的滅火器,猛地推開門衝了進去。
    "蘇念!"楚雨驚呼。
    警衛們轉身的瞬間,我拔掉滅火器保險銷,白色粉末噴湧而出,形成一片濃霧。借著掩護,我衝向楚雨。
    "你怎麽——"
    "沒時間解釋!"我抓住她的手臂,"阿傑能走嗎?"
    楚雨搖頭:"失血過多,但他完成了準備工作。係統隻差生物密鑰——就是你。"
    一聲槍響,滅火器罐在我手中炸開。我踉蹌後退,看到警衛隊長從粉末煙霧中現身,手槍對準我的胸口。
    "不準動,零號。"他冷聲道,"杜博士要你活著,但沒說不能打殘你。"
    楚雨的手槍指向他:"放下武器,我保證比你快。"
    僵持的刹那,主控台傳來阿傑虛弱的聲音:"蘇念...過來..."
    我慢慢後退,眼睛盯著警衛隊長。他的手指在扳機上收緊,但楚雨輕微的移動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阿傑的嘴角掛著血絲,但眼神異常清醒。他指向屏幕上的對話框:"需要你的視網膜...和腦波驗證..."
    我俯身讓掃描儀捕捉我的右眼,同時阿傑將一個金屬頭環戴在我頭上。屏幕閃爍,進度條開始移動。
    "10%...30%..."阿傑喘息著,"這是你母親的後門程序...能繞過主係統..."
    "他們來了更多增援!"楚雨厲聲警告。
    警衛隊長的對講機響起:"B隊就位,準備突入。"
    "最後機會,"隊長冷笑,"投降吧。"
    進度條停在75%不動了。阿傑咒罵一聲:"還需要一個激活碼...蘇念,你母親有沒有給過你什麽...特殊的詞?"
    搖籃曲的旋律在我腦海中響起。我輕聲說:"自由飛翔。"
    "什麽?"
    "自由飛翔!"我提高音量,重複三次。
    進度條猛地跳到100%。屏幕轉為深藍色,然後一個全息投影在控製台上方展開——一個優雅的亞洲女性,杏眼溫柔,與我記憶中的模糊影像完美重合。
    "媽媽..."我顫抖著伸出手。
    全息影像微笑著說:"如果你看到這段信息,說明我的小藍鳥找到了鑰匙。"鳳凰協議"已啟動,它將釋放所有"青山計劃"實驗體被壓抑的真實人格。但記住,激活最終階段需要載體犧牲——你必須成為鳳凰涅槃的火種。"
    影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整個設施的立體模型,顯示幾十個紅點正在移動——實驗體,包括我自己。
    "什麽意思?"載體犧牲"?"楚雨急切地問。
    阿傑咳嗽著,血沫噴在控製台上:"病毒需要...通過她的神經係統...傳播到主服務器...這會..."
    "會殺死我?"我輕聲問。
    阿傑痛苦地點頭。
    一聲巨響,門被撞開。更多警衛湧入,杜天豪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停手!立即離開控製台!"
    楚雨開槍擊倒最前麵的兩名警衛,但很快被火力壓製得抬不起頭。阿傑突然抓住我的手:"蘇念...決定吧...激活或逃跑...但快選..."
    我看著杜天豪在警衛掩護下接近,看著他眼中混合的憤怒和恐懼。這一刻,我忽然明白母親設下這個陷阱的深意——她不是要我與杜天豪同歸於盡,而是給我選擇的權利。真正的自由不是活著,而是能決定為何而死。
    "激活它。"我對阿傑說。
    "不!"楚雨尖叫。
    阿傑的手指懸在回車鍵上:"確定?"
    我點頭。他按下按鍵。
    世界靜止了一秒。
    然後,劇痛如海嘯般席卷我的大腦。我跪倒在地,感覺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顱內攪動。控製台的屏幕一個接一個爆炸,電火花如煙花般四濺。警報聲變成了一種詭異的嗡鳴,像是千萬隻鳥同時振翅。
    "她在釋放病毒!"杜天豪怒吼,"切斷主電源!"
    有人拉我的手臂——是楚雨。她拖著我向側門移動,阿傑拖著殘軀跟在後麵,用身體為我們擋子彈。
    "堅持住,蘇念!"楚雨在我耳邊喊,"別讓它控製你!"
    "它"是什麽?我模糊地想。然後我明白了——病毒正在攻擊我體內的神經植入物,而植入物的防禦機製在反抗。我的大腦成了兩個程序的戰場。
    側門通向一條狹窄的維修通道。楚雨架著我,阿傑落在後麵,鮮血在他身後滴成一條線。
    "前麵...通風井..."阿傑喘息著,"通向...車庫..."
    身後傳來爆炸聲,熱浪推著我們向前。通道開始坍塌,混凝土塊砸落在腳邊。
    "阿傑!"楚雨回頭喊。
    "走!"他停下腳步,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引爆器,"我...斷後..."
    "不!我們一起——"
    阿傑露出一個染血的微笑:"告訴...老大...這次...我合格了..."
    他按下引爆器。
    世界在轟鳴中碎裂。楚雨撲倒在我身上,氣浪從我們上方呼嘯而過。當塵埃落定,通道已經消失,隻剩下一堵瓦礫牆。
    "阿傑..."楚雨的聲音破碎。
    我掙紮著站起來,拉著她繼續前進。現在不是哀悼的時候——病毒還在我體內肆虐,而杜天豪一定會找到其他路線追來。
    通風井如阿傑所說通向地下車庫。我們偷了一輛實驗運輸車,楚雨駕車撞開安全門,衝入夜色中。
    "去哪?"她問,聲音機械而空洞。
    我閉上眼睛,感受病毒擴散的路徑。它像有生命一般,沿著我的神經網絡建立連接點,同時也在改寫某些關鍵代碼。
    "北邊...山區..."我咬著牙說,"母親...在那裏有個安全屋...杜天豪不知道..."
    疼痛讓我的視線模糊,但在意識深處,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記憶。不是零散的碎片,而是連貫的場景,像一本塵封多年的相冊突然打開。
    六歲的我,坐在母親腿上聽她解釋"鳳凰計劃"——一個能摧毀所有神經控製的反病毒程序。
    "為什麽叫鳳凰?"童年的我問。
    "因為鳳凰會在火焰中重生,"母親輕撫我的頭發,"而你要記住,有時候最大的傷害能帶來最美麗的自由。"
    然後是那個雨夜。母親把我藏在衣櫃裏,透過縫隙我看到杜天豪舉著注射器逼近她。
    "把終止碼交出來,蘇芸,"他冷聲道,"為了我們的女兒,你知道這是唯一的路。"
    "你扭曲了它,"母親的聲音出奇地平靜,"青山計劃本該治愈神經係統疾病,不是創造超級士兵。"
    "科學需要進化!"杜天豪怒吼,"而你,你寧願看著女兒癱瘓也不願接受我的方法?"
    "我寧願她死得有尊嚴,也不願活著當你的傀儡。"
    針頭刺入她脖頸的瞬間,母親的目光轉向衣櫃——直直看向我藏身的地方。她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記住搖籃曲。"
    杜天豪離開後,我爬出來搖晃母親,但她已經冰冷。然後——這段記憶被深埋多年——我拿起掉落的注射器,刺入自己的手臂。不是自殺,而是試圖完成母親的工作。劇痛中,我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已不記得這一切。
    "蘇念!蘇念!"楚雨的喊聲將我拉回現實,"你在抽搐!"
    運輸車歪歪扭扭地停在路邊。我發現自己蜷縮在座位上,四肢不受控製地痙攣。楚雨將一個神經穩定器貼在我太陽穴上——顯然是從實驗室順手牽羊的。
    "呼吸!跟著我,吸氣——呼氣——"
    電流穿過大腦,暫時壓製了病毒的狂暴。我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衣服。
    "謝謝..."我嘶啞地說。
    楚雨的眼睛紅紅的:"阿傑死了。"
    簡單的三個字包含整個宇宙的痛苦。我握住她的手:"我知道。"
    "他說"告訴老大這次我合格了"...什麽意思?"
    我搖頭,但某個新解鎖的記憶碎片給出了答案:"他...他是你父親派來的。"
    "什麽?"
    "你父親...陸正明...他一直知道杜天豪的計劃...派阿傑臥底..."記憶像拚圖般組合,"阿傑是故意被抓住的...為了接近我..."
    楚雨的臉色變得煞白:"我爸...參與了這一切?"
    "不...他在阻止。"我努力梳理記憶,"陸正明是母親的朋友...他們一起反對杜天豪...但太晚了...計劃已經擴散..."
    楚雨啟動車子,機械地繼續駕駛。我們沉默了很久,隻有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和我的偶爾抽氣聲打破寂靜。
    "病毒...在改寫我的植入物代碼,"最終我打破沉默,"但過程太慢了...杜天豪一定有辦法遠程幹擾..."
    "那我們怎麽辦?"
    我看向後視鏡——遠處有車燈快速接近。"首先甩掉追兵。然後...我需要直接接入"青山計劃"的主服務器,完成病毒傳播。"
    "但那意味著回到杜天豪的老巢!"
    "或者找到另一個接入點。"我閉上眼睛,搜索記憶,"母親提到過...備份服務器...在海外..."
    楚雨突然急打方向盤,車子衝下公路,隱入樹林。"抓穩了!"
    車子在崎嶇地形上顛簸,我的頭撞上車窗,眼前金星亂冒。後方傳來刹車聲——追蹤者沒料到這一招。
    "他們不會放棄,"楚雨咬牙道,"杜天豪現在肯定啟動了所有實驗體追捕我們。"
    "不...他先要控製我..."我苦笑,"我是病毒載體...隻要控製我...就能阻止傳播..."
    楚雨突然停車,轉向我:"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林晚晚為什麽叫你姐姐?她真是你妹妹?"
    記憶再次湧現,帶來新的痛苦:"不...她是第一個克隆體...杜天豪用我的基因創造的...但她的神經係統拒絕植入物...變得不穩定..."
    "克隆體?老天..."楚雨揉著臉,"到底有多少個"你"在外麵?"
    "幾十個...也許更多..."病毒又一陣發作,我蜷縮起來,"但隻有我是原生體...其他都是克隆或基因改造...所以母親選擇我作為病毒載體...隻有我的神經係統能兼容..."
    楚雨重新上路,這次更加謹慎。天色漸亮,我們終於到達山區。母親的安全屋偽裝成獵人小屋,外表破敗,內部卻藏著先進設備。
    楚雨扶我進屋,我立刻癱倒在地。病毒正在接近某個臨界點——我能感覺到它在我的大腦皮層建立新連接,同時杜天豪的植入物瘋狂抵抗。
    "需要...接入..."我指著牆上的電源接口,"用電纜...直接鏈接..."
    楚雨驚恐地看著我:"那會電死你!"
    "不...神經接口..."我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之間的微型端口——我甚至不記得它何時植入的,"母親設計的...緊急情況..."
    楚雨猶豫不決,但我的抽搐越來越劇烈。最終她找到合適的電纜,顫抖著連接端口和牆上的插座。
    "會疼嗎?"她小聲問。
    我握住她的手:"像地獄一樣。"
    插頭接入的瞬間,世界爆炸了。
    電流化作數據洪流,病毒通過電纜瘋狂擴散。我的脊柱弓起,喉嚨裏迸出非人的尖叫。視網膜上閃過無數代碼行,耳邊是百萬隻鳥的鳴叫。在意識的最深處,我看到了它們——其他實驗體,像星辰般散布在世界各地。病毒如光速般沿著某種隱形網絡向他們傳播,解開束縛他們的代碼鎖鏈。
    "蘇念!"楚雨的喊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心跳過快!我要拔掉了!"
    "不!"我不知哪來的力氣抓住她的手腕,"再...十秒..."
    劇痛中,我看到杜天豪的臉浮現在意識深處。他通過某種反向鏈接入侵了我的思維。
    "停下,女兒,"他的聲音直接在我大腦中響起,"你在殺死自己和其他實驗體。沒有植入物支撐,他們的神經係統會崩潰。"
    "那是...謊言..."我咬牙回應,"病毒隻是...解除控製...還他們自由..."
    "自由?"杜天豪冷笑,"看看你所謂的自由帶來了什麽!"
    一組圖像強行插入我的視覺——世界各地的實驗體在病毒激活後陷入瘋狂,有的自殘,有的攻擊無辜者,全都痛苦不堪。
    "不...這不可能..."但我動搖了。如果母親錯了呢?如果病毒真有缺陷呢?
    就在這時,另一個聲音加入鏈接——輕柔而堅定:"別被騙,藍鳥。他在用假數據幹擾你。"
    "媽媽?"我震驚地發現母親的意識碎片存在於病毒中。
    "記住,鳳凰涅槃要先經曆火焰,"她的聲音漸漸減弱,"信任你的選擇...我的勇敢女孩..."
    她的存在消失了,但留下足夠的溫暖讓我堅定。我集中剩餘意誌,將病毒推向最終激活點。
    杜天豪的怒吼在我腦中炸開:"那就一起毀滅吧!"
    一股強大的反製程序通過鏈接襲來,直擊我的心髒。監控儀上的心跳線變成危險的鋸齒形——心室顫動。
    "結束了!"楚雨拔掉電纜。
    世界陷入黑暗。
    我漂浮在虛無中,時而看到刺眼的白光,時而聽到模糊的喊聲。有冰冷的金屬貼在我胸口,電流穿過身體...
    "心跳恢複!"
    "血壓太低!"
    "蘇念,看著我!堅持住!"
    楚雨的臉時隱時現,滿是淚水。我想擦去她的眼淚,但手指動彈不得。
    "病毒...成功了嗎?"我微弱地問。
    她點頭,哽咽道:"阿傑...會為你驕傲的。"
    我試圖微笑,但黑暗再次湧來。最後的意識中,我聽到一個陌生的電子音:"鳳凰協議最終階段激活。所有節點釋放完成。載體進入休眠修複狀態。"
    然後,隻有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