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坦白,他喜歡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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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津年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桌上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部隊的號碼。
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聲音沙啞:“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簡潔明確的指令。
蔣津年沉默地聽著,最後隻回了一個字:“是。”
掛斷電話,他立馬拿起外套,因動作牽扯到傷口而微微蹙眉。
他看了一眼緊閉的臥室門,那裏毫無動靜。
最終,他還是沉默地拿起外套,輕輕打開公寓門,走了出去。
任務前的緊急會議和準備,他必須立刻歸隊。
門關上的輕微聲響,在寂靜的夜裏卻格外清晰。
臥室裏,一直豎著耳朵聽著外麵動靜的黃初禮,心隨著那聲關門響猛地一沉。
他走了……
甚至沒有一句道別。
淚水再次不爭氣地湧出,但被黃初禮倔強地擦掉了。
她躺回床上,卻毫無睡意,腦海裏反複回放著剛才他那冰冷的話語和決絕的姿態。
片刻後,她還是鬼使神差地起身下床,輕輕打開了書房的門。
書桌上的電腦已經進入休眠狀態,但鼠標輕輕一動,屏幕就亮了起來——
那份隻填寫了基本信息的離婚申請書,赫然出現在眼前。
“離婚申請我已經寫好了,也提交了。”
他剛才的話如同魔咒般回響。
黃初禮的心像是被針紮一樣刺痛。他就這麽迫不及待嗎?
帶著一絲不甘和賭氣,也帶著一絲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衝動,她移動鼠標,選中了那個讓她難受的文件,按下了刪除鍵,並清空了回收站。
做完這一切,黃初禮的心跳得飛快。
她不想離婚,一點也不想。
這個衝動之舉,是她內心最真實的呐喊。
可是,刪除一份未提交的電子文件又能改變什麽呢?關鍵是他那顆想要推開她的心。
這一夜,黃初禮輾轉反側,幾乎未曾合眼。
而蔣津年,也一夜未歸。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
黃初禮頂著一夜未眠的憔悴和紅腫的眼睛走出臥室,就聞到了一陣粥香。
她怔怔地看向餐廳,就看到蔣津年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正背對著她,在廚房的料理台前忙碌著。
他換了一身幹淨的便裝,但身姿依舊挺直,隻是左肩的動作能看出明顯的僵硬和不便。
而餐桌上,擺著還冒著熱氣的豆漿和幾樣清淡的早點。
聽到動靜,蔣津年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兩人眼底都有著無法掩飾的疲憊和複雜情緒。
他的目光在她紅腫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眸底迅速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心疼和愧疚,但很快又被他強行壓下,隻是語氣比昨夜稍緩了一些,帶著一種刻意的平靜:“醒了?吃點東西吧。”
他居然回來了,還買了早餐,這是……後悔了嗎,想要緩和關係?
黃初禮原本冰冷絕望的心,因他這個舉動而又悄然生出一絲微弱的希望火苗。
她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卻沒有動筷子。
空氣再次陷入一種微妙的沉默。
黃初禮看著他沉默的側臉,心髒緊張地跳動著。
她深吸一口氣,主動打破了沉默,聲音還帶著一絲沙啞和不易察覺的期待:“你……難道就沒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她在心裏默默祈禱:隻要他此刻肯服個軟,哪怕隻是一句簡單的“別生氣了”或者解釋一下昨天的任務,甚至隻是問問她昨晚睡得好不好……
她就會立刻順著這個台階下來,告訴他懷孕的事情,告訴他自己不想離婚。
蔣津年拿著勺子的手微微一頓。
他抬眸看向她,看到她眼中那抹小心翼翼的期待和隱藏的淚光,心髒像是被狠狠撞擊了一下,痛楚蔓延開來。
他幾乎就要脫口而出那些挽留的話。
但下一秒,首長嚴肅的麵容,任務簡報上的**險提示,以及自己這份隨時可能讓她擔驚受怕甚至守寡的職業……所有的一切都像沉重的枷鎖,牢牢地鎖住了他的喉嚨。
他垂下眼睫,避開她灼人的視線,沉默了半晌,再開口時,聲音低沉而壓抑,帶著一種認命般的灰敗:“我知道的你想離婚。”
黃初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剛剛升起的那絲希望被這句話徹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失望和憤怒。
他居然以為她是想問這個?!
可他仿佛沒有看到她驟然變化的臉色,隻是繼續用那種平靜到殘忍的語調說著,仿佛在安排一件與己無關的後事:“我尊重你的想法。等我任務回來,手續應該就……”
“夠了!”黃初禮猛地站起身,打斷了他未盡的話,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傷心而顫抖:“蔣津年!你真是……無可救藥!”
她看著他依舊沒什麽表情的臉,隻覺得一股熱血衝上頭頂,所有的委屈憤怒,失望和一夜未眠的疲憊瞬間爆發:“好,如你所願,離婚!你最好平平安安地回來,千萬別耽誤了辦手續!”
說完,她再也無法在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裏多待一秒,轉身衝回臥室,胡亂抓起自己的包和外套,看也不看蔣津年一眼,摔門而去!
“初禮!”蔣津年下意識地起身想追,卻因動作太大再次扯痛傷口,悶哼一聲,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門被重重摔上,巨大的聲響在空蕩的公寓裏回蕩,也重重砸在他的心上。
他頹然坐回椅子上,看著桌上幾乎沒動過的早餐,和她剛才坐過的空蕩蕩的椅子,心髒的位置傳來一陣陣尖銳的抽痛,比槍傷更甚。
他想起首長的話:“下午三點,基地集合出發。”
告別的話,解釋的話,最終一句也沒能說出口。所有的痛苦和掙紮,隻能再次被他死死壓回心底,化作一片無邊無際的荒蕪和絕望。
另一邊,陽光明媚。
黃初禮哭著跑出公寓樓,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清晨的冷風吹在她淚濕的臉上,帶來刺骨的寒意。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是孫雨薇。
她本來不想接,但鈴聲響得執著。
她最終還是吸了吸鼻子,勉強平複了一下情緒,接起了電話。
“喂。”她的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
電話那頭的孫雨薇似乎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你……你沒事吧?聲音怎麽……”
“沒事。”黃初禮打斷她,不想多言。
孫雨薇沉默了幾秒,像是下定了很大決心:“你在哪兒?我們能見一麵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是關於……我哥的。”
黃初禮本想拒絕,但聽到是關於蔣津年的,鬼使神差地,她答應了下來,報了一個附近的咖啡館地址。
半小時後,咖啡館角落裏。
孫雨薇看著對麵眼睛紅腫,神色憔悴的黃初禮,心裏充滿了愧疚和不安。
她攪動著麵前的咖啡,幾次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麽?”黃初禮沒什麽心情跟她繞圈子。
孫雨薇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眼神裏充滿了懊悔:“對不起,我知道你們吵架了,甚至……要離婚,這都怪我……”
黃初禮疑惑地看著她:“怪你什麽?”
“怪我……”孫雨薇一咬牙,終於將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和盤托出:“其實高中畢業那年,我哥他……他給你發過表白短信的!”
“什麽?!”黃初禮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她。
“是真的!”孫雨薇急急地道,臉上滿是愧疚:“那天,你的手機好像落在書桌上了,屏幕亮著,我……我正好看到那條短信,我……我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可能是嫉妒吧,我就把它刪掉了,後來我還故意暗示你,說我哥喜歡的人是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哥他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你了!他不是不喜歡你!他是因為……”
孫雨薇後麵的話,黃初禮已經聽不太清了。
她的腦海裏嗡嗡作響,回蕩的都是她的那番話。
高中畢業那年……表白短信……被刪除……
原來,在她懵懂暗戀的那些歲月裏,他也曾向她走近過一步?
原來,他們之間,並非隻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原來,他們錯過了那麽多年,竟然是因為這樣一個陰差陽錯?
巨大的震驚和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瞬間淹沒了她。
有恍然大悟,有心酸,有對錯過時光的惋惜,更有一種深切的,無法言說的震動。
她想起沈夢的話,想起蔣津年偶爾流露出的深沉眼神,想起他明明在意卻總是別扭的表現……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他不是不愛她,他隻是……用了一種最笨拙、最沉默,甚至是最傷人的方式在愛她。
“你……你沒事吧?”孫雨薇看著她愣怔落淚的樣子,忐忑不安地問:“我知道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們不要離婚好不好?我哥他,他其實心裏特別苦……”
黃初禮猛地站起身,淚水卻流得更凶,但這一次,不再是絕望的淚水。
她看著孫雨薇,聲音哽咽卻帶著一絲急切的堅定:“我知道了,我要去找他說清楚。”
說完,她甚至來不及等孫雨薇回應,抓起自己的包,轉身就朝著咖啡館外跑去。
她要去找到他!現在立刻。
她要告訴他,她知道了!她知道他的心意了!她不要離婚!從來都不想!
她要去問問他,這個笨蛋,傻瓜!
為什麽寧願自己痛苦也要推開她?難道一起麵對未來的風雨,不比彼此折磨更好嗎?
清晨的陽光透過道路兩旁梧桐樹的縫隙灑下來,在她奔跑的身影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纖細的身姿在風中急切地穿梭,濃密的長發因奔跑而向後飛揚,劃過優美的弧線,臉上流露出難以自抑的期盼笑容。
她隻想快點,再快一點,回到那個有他的地方。
她一直暗戀的少年,原來也在一直喜歡她!
沒有任何事比這件事更值得開心!
黃初禮一路飛奔,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幾乎要掙脫束縛。
清晨的風掠過耳畔,卻吹不散她臉上急切的神情。
她腦海中不斷回響著孫雨薇的話,原來那份深藏心底多年的暗戀並非獨角戲,原來他們錯過了那麽久是因為一個幼稚的誤會!
她隻想立刻見到蔣津年,告訴那個自以為是的笨蛋,她什麽都知道了!她知道他的心意,知道他的掙紮,但她不怕!
隻要兩個人在一起,什麽困難都可以一起麵對!
她不要離婚,她要和他,還有他們即將到來的寶寶,永遠在一起!
與此同時,一輛軍用越野車正平穩地駛離小區。
後座上,蔣津年穿著筆挺的軍裝常服,肩章熠熠生輝,卻難以掩蓋他蒼白的臉色和眉宇間化不開的沉鬱與疲憊。
他微微偏頭,透過深色的車窗,目光投向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
就在車子即將拐出小區大門的瞬間,他的目光猛地一凝——
透過車窗,他清晰地看到了黃初禮纖細的身影,正不顧一切地朝著家裏的方向奔跑而去。
她跑得那麽急,長發在身後飛揚,像是有很迫切的事情。
那一刻,蔣津年的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強烈的衝動讓他幾乎立刻就要開口讓司機停車。
她想做什麽?為什麽那麽著急地跑回來?她臉上的表情……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無數個疑問和擔憂瞬間湧上心頭,搭在車門把手上的手指甚至已經下意識地用力。
然而,就在指尖即將按下開門鎖的瞬間,他腦海中再次浮現出她昨天決絕地說出“離婚”的模樣,以及今天早上她憤怒摔門而去的背影。
所有的衝動像是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熄滅。
他還有什麽資格去過問?
是他親手將她推開,是他用最冰冷的態度回應了她的每一次嚐試靠近。
那份他親手點開卻未曾提交的離婚申請,像一道巨大的鴻溝橫亙在他們之間。
這個念頭給他帶來一瞬尖銳的疼痛和更深的絕望。
他默了片刻,還是緩緩地僵硬地收回了已經按在車門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強迫自己轉回頭,不再去看那個越來越遠的,讓他心痛如絞的身影,目光沉痛地望向前方。
“上尉,我們直接出發去基地嗎?”前排的司機透過後視鏡,恭敬地詢問道。
蔣津年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將所有翻湧的情緒死死壓回心底,再開口時,聲音已然恢複了一貫的冷硬平靜,隻是微微有些沙啞:“嗯,出發。”
車子加速,駛離了小區,徹底將那道奔跑的身影和那棟承載著短暫甜蜜與巨大痛楚的公寓,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車窗外的世界車水馬龍,陽光普照,卻照不進他此刻冰冷灰暗的內心。
他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的痛苦、不舍、猜測和那一絲微弱到不敢觸碰的期盼,全部封鎖在了一片沉寂的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