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這一切都是你虧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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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刺眼,夏夏坐在床邊,指尖的疼痛早已麻木,被擦拭過度而泛白的地毯那塊汙漬,像一塊醜陋的傷疤。
    客臥外傳來隱約的響動,是陳景深在準備著什麽。
    死寂的平靜籠罩著她,直到那部老舊手機的屏幕,再一次執著地亮起,嗡嗡震動。
    還是“津年哥”。
    夏夏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幾秒,然後伸出手,這一次,她沒有猶豫,按下了接聽鍵,卻沒有放到耳邊。
    “夏夏,你在哪裏?”蔣津年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明顯的急切和擔憂:“護士說你不在病房,你怎麽樣了?”
    夏夏的喉嚨動了動,聲音幹澀,卻異常平靜:“我沒事,津年哥,我等會兒就回去。”
    “你現在在哪裏?安全嗎?我來接你。”蔣津年的語氣不容置疑。
    “不用了。”夏夏立刻拒絕,聲音裏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疏離和僵硬:“我自己能回去,很快。”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似乎察覺到她語氣的不對勁,但蔣津年沒有追問,隻是沉聲道:“好,注意安全,盡快回來,醫院這邊我和初禮在等你。”
    “嗯。”夏夏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她又在床邊坐了幾分鍾,直到手機屏幕徹底暗下去,才緩緩站起身。
    走到浴室,鏡子裏映出一張蒼白憔悴的臉和一雙紅腫的眼睛,她用冷水洗了把臉,用力拍了拍臉頰,試圖讓那死灰般的臉色看起來有點生氣,但效果甚微。
    又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和衣服,她深吸一口氣,拉開了客臥的門。
    陳景深正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背對著她,聽到聲音,他轉過身。
    他已經換上了一副無框眼鏡,遮住了眼底的深沉,看起來又是那個斯文溫和的醫生。
    此刻他手裏拿著一個嶄新的未拆封的手機盒,還有一個更小的、黑色的類似微型U盤的小物件。
    “要回去了?”陳景深走過來,將兩樣東西遞到她麵前:“這個拿著,新手機,卡已經辦好了,裏麵隻存了我的號碼,舊手機,處理掉。”
    夏夏看著他手中的東西,沒有立刻去接。
    陳景深也不催促,隻是平靜地看著她。
    最終,夏夏伸出手,接過了那個嶄新的手機盒,盒子明明不沉,但落在她手上卻莫名沉甸甸的。
    然後,陳景深將那個更小的黑色物件放到她另一隻手上。
    那東西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通體漆黑,側麵有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微小接口,像某種電子元件。
    “這個拿好。”陳景深的聲音壓得很低,清晰地傳入她耳中:“找機會放到蔣津年和黃初禮的臥室裏,最好是隱蔽,不易察覺,又能接收到清晰聲音和影像的位置,你知道該怎麽做。”
    夏夏的手指猛地收緊,冰冷的黑色物件硌著掌心,帶來一種尖銳的觸感。
    她抬起頭,失神地看著陳景深的眼睛,聲音輕飄飄地問:“我做了這一切,你真的能讓津年哥選擇我嗎?”
    陳景深看著她眼中最後一絲茫然的掙紮,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他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她仍舊有些潮濕的頭發,動作溫柔得像在安撫一隻迷途的羔羊。
    “夏夏。”他低聲道,聲音篤定:“我們會得償所願的,你得到你想要的關注和位置,而我會得到我應得的,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他的觸碰和話語,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夏夏心中那座名為良知的塔樓。
    她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裏麵隻剩下冰封的決絕。
    她點了點頭,將新手機和那個黑色的小東西緊緊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她通往蔣津年身邊的唯一門票。
    “去吧。”陳景深收回手,側身讓開道路:“保持聯係,記住我說的話。”
    夏夏沒有再看他,低著頭,攥緊手中的東西,快步走向門口,離開了這間讓她窒息的公寓。
    回到醫院時,陽光已經有些刺眼。
    夏夏在住院部門口停頓了一下,將那個舊手機用力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然後拿出新手機,開機,屏幕上果然隻有一個孤零零的、沒有備注的號碼。
    她深吸一口氣,走進了住院樓。
    剛走到她所在樓層的走廊,就看到蔣津年和黃初禮正站在她病房門口,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急。
    黃初禮蹙著眉,不斷看著手表和電梯方向。
    看到夏夏出現,兩人同時鬆了口氣,快步迎了上來。
    “夏夏,你去哪裏了?”蔣津年眉頭緊鎖,語氣帶著責備,更多的是後怕:“現在外麵很危險,陳景深那邊情況不明,你怎麽能一個人隨便亂跑出去?”
    夏夏停下腳步,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掠過蔣津年擔憂的臉,又看了看黃初禮,聲音沒有什麽起伏:“沒去哪裏,隻是出去透了透氣。”
    她的平靜和疏離讓蔣津年愣了一下,黃初禮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眼前的夏夏,和昨天那個崩潰無助,依賴蔣津年的女孩,似乎有些不同了。
    她的眼神裏少了悲痛欲絕的脆弱,多了某種冷靜,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
    黃初禮壓下心中的疑慮,走上前,聲音盡量溫和:“夏夏,你沒事就好,我們很擔心你,是這樣的,考慮到你現在的情緒和身體狀況,還有陳景深可能帶來的威脅,我和津年商量了一下,在醫院附近給你找了一間公寓,環境不錯,安保也好,我們還請了一位專業的護工,可以照顧你的日常生活,你這段時間就先住那裏,好好休養,等事情徹底平息,調查清楚,我和津年再安排送你回去,好嗎?”
    黃初禮的話語充滿了周全的考慮和善意,她試圖給夏夏一個安全且相對獨立的空間,讓她慢慢療傷,同時也避免她過度依賴蔣津年,引發不必要的糾葛。
    然而,回去兩個字,卻瞬間打開了夏夏心中的那份怨恨。
    她抬起眼,直直地看向黃初禮,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極其嘲諷的弧度。
    “回去?”她的聲音很輕:“我該回哪裏去?回那個什麽都沒有,隻剩下回憶的寨子?還是回那個我弟弟用命換來的,你們施舍的落腳點?”
    黃初禮愕然,被夏夏這突如其來的尖銳和敵意弄得措手不及:“夏夏,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隻是想……”
    “想讓我離你們遠一點,好讓你們兩個殺人凶手心安理得地享受你們的幸福生活,是嗎?”夏夏打斷她,聲音陡然提高,帶著尖利的指控,眼神裏的冰冷化為了燃燒的恨意,直刺黃初禮和蔣津年。
    “夏夏!”蔣津年厲聲喝止,上前一步,擋在了黃初禮身前,臉色沉了下來:“你亂說什麽?”
    “我亂說?”夏夏看著蔣津年保護性的姿態,心頭的恨意和那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更加強烈,她冷笑起來:“蔣津年,你告訴我,冬冬是不是為了救你才死的?他的血是不是流在你麵前?他最後是不是求你要對我好?可現在呢?你們急著把我送走,急著劃清界限!這不是心虛是什麽?”
    她猛地轉向被蔣津年護在身後的黃初禮,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還有你,是不是怕我留在津年哥身邊,礙了你的眼?!”
    黃初禮看著夏夏充滿恨意的眼睛,心中震驚無比。
    僅僅過了一夜,夏夏的態度為何會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昨晚她到底經曆了什麽?陳景深又對她說了什麽?
    “夏夏,你冷靜一點。”黃初禮試圖讓聲音保持平穩,帶著醫生特有的安撫力:“我們沒有人想傷害你,也沒有人要拋棄你,送你暫時去公寓,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是不是昨晚又有人和你說了什麽?”
    “和你有關係嗎?”夏夏再次冷冷地打斷她,眼神裏的厭惡毫不掩飾:“我去哪裏,見了誰,是我的自由,你們不需要知道,也沒資格過問!你們隻需要記住,你們欠我弟弟一條命!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胸口劇烈起伏,蒼白的臉上因憤怒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夏夏……”黃初禮又困惑地喚道,伸出手想觸碰她,安撫她。
    “別碰我!”夏夏用力狠狠推開了黃初禮伸過來的手。
    黃初禮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蹌著向後倒去。
    “初禮!”蔣津年眼疾手快,一把攬住黃初禮的腰,將她穩穩扶住,護在懷裏。
    他抬起頭,沉聲道:“夏夏,你適可而止!”
    夏夏看著蔣津年緊緊護著黃初禮,看著他對她露出的冰冷眼神,最後一絲幻想和猶豫也徹底粉碎。
    陳景深說得對,他們才是一體的,自己永遠是個外人,是個麻煩,是個需要被處理掉的,承載著他們負罪感的包袱。
    巨大的委屈不甘和滔天的恨意徹底淹沒了她。
    她仰起頭,死死瞪著蔣津年和被他護在懷裏的黃初禮,一字一句道:“蔣津年,黃初禮,你們聽好了,我不會去什麽公寓,你們也別想用任何方式支開我,我要你們沒日沒夜地看著我,時時刻刻都記得,你們欠著我弟弟一條命!我不好過,你們也休想心安理得!”
    說完,她再也不看他們一眼,猛地推開自己病房的門,衝了進去,然後“砰”地一聲巨響,狠狠摔上了門!
    巨大的關門聲在空曠的走廊裏回蕩,震得人耳膜發顫。
    走廊裏一片死寂。
    蔣津年緊抱著驚魂未定的黃初禮,臉色沉的厲害,胸膛因怒意而起伏。
    他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眼神複雜無比,更有一種深沉的不祥的預感。
    黃初禮靠在他懷裏,臉色蒼白,她同樣看著那扇門,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痛心和深深的憂慮。
    夏夏變了。
    變得徹底,變得陌生,變得充滿攻擊性和恨意。
    而這背後,陳景深的影子,濃重得讓人窒息。
    他們麵臨的,似乎不再僅僅是一個失去親人的、需要安撫的可憐女孩。
    而是一個被精心催化、充滿變數的危險因素。
    黃初禮下意識地握緊了蔣津年的手,指尖冰涼。
    蔣津年感受到她的不安,將她摟得更緊,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別怕,有我在,但是初禮,我們必須小心了。”
    他看向那扇門的目光,目光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