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對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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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正夾著香煙的手,煙灰已經積攢了大半。
    當陳宇說出的那兩個字,如同兩顆投入深潭的石子,輕飄飄地砸落時。
    他的手,猛地一抖。
    那半截岌岌可危的煙灰,應聲斷裂。
    一向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自詡的老刑偵,此刻臉上的肌肉,出現了一絲不自然的僵硬,表情也變得前所未有的複雜。
    他縱橫警界數十載,一雙眼睛早已磨煉得火眼金睛。
    看穿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本該是易如反掌。
    可眼前這個陳宇,他真的看不透。
    這小子是怎麽知道的?
    他到底是怎麽知道凶手是誰的?
    他隻是在現場走了幾圈,看了看屍體,又掃了眼證物。
    他幾乎什麽都沒問,什麽都沒做。
    甚至連那些所謂的偵探選手最熱衷的推理秀,都沒有展示過一秒。
    就這麽憑空的,直接報出了凶手的名字?
    他是怎麽做到的?!
    這一刻,嚴正感覺自己幾十年的刑偵經驗,仿佛成了一個笑話。
    而始作俑者陳宇,正饒有興致地欣賞著眼前這個老男人臉上那百年難遇的精彩表情。
    在他的視野裏,一串串數據正在瘋狂跳動。
    其中,最惹眼的就是那條代表著心髒負荷的數值。
    【姓名:嚴正】
    【心率值:95(極度詫異與震驚)】
    【體力值:75(寶刀未老)】
    【好感值:75(非常信賴)】
    【純潔值:??(重要嗎?)】
    就在剛才,他吐出“劉剛”那兩個字的一瞬間,嚴正的心率值,一度飆升到了98!
    陳宇甚至真的有點擔心,這老家夥會不會因為情緒過於激動,當場給自己表演一個腦血管爆裂的滑稽戲碼。
    還好,老銀幣的身體素質,比他想象中要硬朗得多。
    “你是怎麽……猜到凶手是劉剛的?”
    嚴正的心率終於緩緩回落,但依舊在八十多的區間徘徊,他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他的臉色,重新恢複了那標誌性的平靜,可眼神深處,卻多了無盡的讚許與……忌憚。
    “我剛才,應該回答了你不少問題了。”
    陳宇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將問題拋了回去。
    “現在,是不是該輪到你了?”
    他反問道:“嚴隊,你們……又是怎麽判斷出他是凶手的?”
    這問題,問得刁鑽至極。
    陳宇當然不可能說出自己判斷的理由。
    總不能告訴他,老子開了掛,是係統用“回溯”功能,像看電影一樣直接看到了凶案現場吧?
    這話說出去,嚴正不把他當神經病送去精神病院才怪。
    但嚴正不一樣。
    他們市探案支隊,作為官方機關,手裏一定掌握著海量的、自己所不知道的證據和線索。
    而這些線索,都指向了同一個人。
    劉剛!
    “呼……”
    嚴正重重地嘬完了最後一口煙,將那灼熱的煙氣盡數吸入肺中,然後混合著胸中的鬱結與震驚,緩緩吐出。
    那團濃白的煙霧,像一團迷障,模糊了他複雜的表情。
    “嗬!”
    他忽然笑了。
    一邊搖頭,一邊笑,笑得既無奈,又有些釋然。
    “你小子……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這句掩飾不住的讚美,幾乎是脫口而出。
    “我不知道你到底掌握了多少東西,但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那我不妨……就都告訴你吧。”
    嚴正將燃盡的煙蒂扔在腳下,用鞋尖狠狠地碾了碾。
    他的眼神,在這一刻,倏然變得銳利如刀。
    “劉剛。”
    他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語氣裏滿是唏噓。
    “多麽出乎意料的一個嫌疑人,對嗎?誰能想到,凶手竟然會是他?”
    “當然,直到現在,我們手上仍舊沒有任何直接的物證,可以給他定罪。”
    “但是……”
    “真相,已經呼之欲出了,不是嗎?”
    陳宇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你應該知道,死者張落落,也是《舊案重提》綜藝排行榜裏的一員。”
    “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她這段時間,一直在秘密調查十五年前的那起開膛連環殺人案!”
    “或許,她隻是預感到,節目組的下一個案子,很可能會重啟這樁懸案,所以提前做些功課。至於她到底查了多久,又查到了些什麽,我們……一概不知!”
    “這些,你們是怎麽知道的?”陳宇適時地打斷問道。
    “她太心急了。”嚴正的語氣裏透著惋惜,“她曾旁敲側擊,讓她父親的秘書,來套清竹的話。為了放長線釣大魚,我讓清竹,故意透露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舊檔案給她。”
    老銀幣啊!
    陳宇在心裏默默地翻了個白眼,發現這個詞,簡直是為眼前這個老頭子量身定做的。
    “就在張落落遇害的前一天。”
    “她不知道查到了什麽關鍵性的東西,突然……單獨約見了劉剛!”
    “等一下!”
    陳宇再次打斷了他的話,目光如電,直刺嚴正。
    “你的意思是,你們一直在監視劉剛?”
    “監視了多久?”
    陳宇的語氣裏,充滿了壓抑不住的震驚。
    “哦?”
    聽到陳宇有此一問,嚴正來了興趣。
    “你怎麽知道,我們監視的人是劉剛,而不是張落落?”
    “這不是很明顯嗎?”
    陳宇嗤笑一聲。
    “張落落雖然是參賽選手,但在整條案情線上,她最多算個意外闖入者,和核心案情八竿子都打不著!更何況,她是張輔的寶貝女兒,你們想在不驚動那尊大佛的情況下監視她,難度有多大,您比我清楚。”
    “這個世界,可沒有無處不在的‘天眼’係統。”
    陳宇攤了攤手,苦笑道:“你們沒辦法通過幾個攝像頭就掌握劉剛每天的全部行蹤,所以,隻剩下最笨,也最有效的方法。”
    “派人,二十四小時跟著他!”
    “天眼?那是什麽東西?”嚴正眉頭一皺,顯然沒聽懂這個詞。
    “呃……那不重要!”陳宇一時激動,差點把穿越前世界的東西說漏了嘴,連忙含糊了過去。
    “你說的對。”
    這一次,嚴正沒有再隱瞞,幹脆利落地承認了。
    “我們確實是在監視劉剛。而且,已經監視了他很長……很長時間了!”
    “為什麽?”陳宇追問道。
    “因為劉剛這個人,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不對勁!”
    嚴正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繼續說道:“劉剛和他的姐夫羅向東一樣,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江城大學生物係的高材生,隻不過,比羅向東晚了三屆。”
    “他畢業以後,放棄了其他更好的選擇,也一頭紮進了羅向東所在的那個研究所,研究的項目,竟然也和羅向東當年一模一樣!”
    “再加上,他是羅向東的小舅子,他自己的妻子,又是當年開膛案的受害者之一……”
    “你說,這樣一個集眾多疑點於一身的關鍵人物,我們,怎麽可能會放任他不管呢?”
    “劉剛在研究所,會用到手術刀嗎?”陳宇抓住了關鍵點。
    “當然。”嚴正答道,“雖然他們平時解剖的,大多是些植物,但常年累月下來,他們用刀的手法,絕不會比一個外科醫生差!”
    “所以……”
    陳宇感覺自己腦中那團迷霧,正在被一點點撥開。
    “你們最初是因為羅向東的案子,才開始監視劉剛。結果卻意外發現,他竟然和十五年前的開膛手案,有著更深的牽扯?”
    那個一閃即逝的靈光,再次浮現在陳宇的腦海。
    這一次,他抓住了!
    羅向東!劉剛!生物研究所!開膛案!
    這些看似毫無關聯的線索,在這一刻,被一根無形的線,串聯了起來!
    嚴正沉重地頷首,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你們懷疑,十五年前,劉剛的妻子,也是他殺的?”陳宇再問。
    “不。”
    嚴正卻斷然否定。
    “劉剛和他妻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感情極好,所有人都看在眼裏。他沒有殺妻的作案動機!”
    “那他殺張落落,又有什麽動機?”陳宇徹底被搞糊塗了。
    嚴正的眼神,瞬間冷得像一塊冰。
    “張落落遇害的前一天,他們兩個,在一個我們監控死角的廢棄民房裏見了麵。”
    “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談了些什麽,我們的人沒辦法探查。”
    “但是!”
    “他們出來的時候,我們負責盯梢的探員,正好看到張落落一邊快步走著,一邊在整理她口袋裏的一支錄音筆!”
    “之後,劉剛從民房裏追了出來,兩個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嚴正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陳宇。
    “再之後的事情,你也清楚了。”
    “錄音筆還在,但裏麵的內存卡,卻不翼而飛了!”
    “所以……”
    陳宇接過了話頭,聲音也變得冰冷。
    “你懷疑……張落落用錄音筆,錄下了什麽跟劉剛有關的驚天秘密,所以,劉剛為了這個秘密,殺人滅口,取走了內存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