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又一個老銀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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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證物?什麽證物?!”
    嚴正那張萬年不變的國字臉,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的死水,瞬間激起了波瀾。
    他對著電話那頭,壓著嗓子吼道。
    陳宇心裏“咯噔”一下。
    他猛地扭過頭,死死釘在嚴正那張陰晴不定的側臉上。
    電話那頭似乎又說了些什麽,聲音很輕,陳宇聽不清。
    但陳宇能看到,嚴正的瞳孔在收縮,握著電話的手也開始了顫抖。
    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無聲息地纏上了陳宇的心髒。
    終於,嚴正緩緩掛斷了電話,審訊室裏死一般的寂靜。
    “怎麽了?”陳宇趕忙低聲問道。
    然而,嚴正卻像是沒聽見他的話,目光越過他,直直地落在了對麵那個男人身上。
    “劉剛,你可以走了!”
    這幾個字,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陳宇的耳膜上。
    “什麽?”
    陳宇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湊到嚴正耳邊,壓低了聲音確認。
    嚴正依舊沒有理他,再次對著劉剛開口。
    “最近一個月,不要離開江城,隨叫隨到!”
    劉剛先是一愣,似乎也在消化這突如其來的轉折。
    幾秒鍾後,他那張原本緊繃的臉,緩緩地,綻開了一個笑容。
    那不是解脫的笑,而是帶著勝利者姿態的笑容。
    他從那把冰冷的鐵椅子上站起來,動作舒緩,甚至還伸了個懶腰,仿佛剛剛隻是在某個VIP休息室裏小憩了片刻。
    他對著陳宇,懶洋洋地聳了聳肩。
    那眼神,充滿了嘲弄。
    然後,他頭也不回,邁著方步,快步離開了審訊室。
    砰。
    門關上了。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陳宇站在原地,感覺自己像個小醜,一個剛剛在舞台上表演完滑稽戲,卻被觀眾當頭潑了一盆冷水的小醜。
    什麽情況?
    人,就這麽走了?
    那個在他【回溯】畫麵裏,用鋼絲殘忍勒死一個女人的凶手,就這麽大搖大擺地走了?
    這個該死的老銀幣!
    他到底在玩什麽花樣?!
    陳宇感覺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一口老槽如鯁在喉。
    他猛地轉身,死死地盯著嚴正。
    “嚴隊,我需要一個解釋!”
    他的聲音不大,但冰冷得像是西伯利亞的寒流。
    “陳宇。”
    嚴正終於轉過頭來看他,眼神複雜得像一團亂麻。
    “飯要一口一口吃,案子也要一步一步地破!”
    他說了這麽一句雲裏霧裏,狗屁不通的話。
    然後,他看向一旁同樣目瞪口呆的蘇清竹,下令道:“增派人手,再全麵勘察一遍案發現場!”
    “到底發生了什麽?”
    陳宇的火氣徹底壓不住了。
    “不是你他媽火急火燎地告訴我,隻有一天時間嗎?不是你告訴我,張輔那老家夥馬上就要掀桌子了嗎?”
    “現在又不急了?你耍我玩呢?”
    陳宇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被眼前這頭老狐狸玩弄於股掌之中的猴子。
    “剛才案發現場的同事給我打電話,發現了新的證據!”
    嚴正終於拋出了答案,他看著陳宇,眼神意味深長。
    “是…一根頭發!”
    “一根頭發?誰的頭發?”陳宇下意識地追問,大腦飛速運轉。
    “已經送去檢驗中心了,但估計得24小時後,才能知道結果!”
    嚴正頓了頓,補充了一句關鍵信息。
    “是一根類似披肩發長度的頭發,純黑色的!”
    “嗯?”
    陳宇瞬間愣住了。
    他的腦海裏,像是有計算機在進行高速數據比對。
    一根頭發?
    之前警方地毯式的勘察沒有發現,偏偏在他把劉剛逼入絕境的時候,被那個櫻花國來的真舔狗給查到了?
    這他媽也太巧了吧!
    黑色......首先可以排出是張落落本人的!
    她的發色剛才在停屍房看了,雖然不太豔麗,但明顯是發黃的。
    難道是今天進入現場的人不小心留下的?
    黑色長發……披肩發的長度……
    今天到場的女人,掰著手指頭都能數過來。
    蘇清竹?
    這個冰山女警花,一頭秀發盤得比保險櫃的密碼還嚴實,走路都不帶晃的,掉頭發的概率比她對自己笑的概率還低。
    李晴?
    那個小妖精,紮著清爽利落的高馬尾,頭發長度明顯超過了披肩發。
    那就隻剩下……林冰了。
    這位身材火爆的美女主持人,頭發長度倒是差不多。
    但……
    陳宇眯起了眼睛,他可以百分之百確定,林冰的頭發雖然看著是黑色,但在燈光下,會泛起一種極不明顯的酒紅色光澤。
    她的頭發,肯定是染過的。
    這根頭發,是純黑的。
    那麽,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凶案發生之後,封鎖的現場,還有第四方勢力來過!
    想到這裏,陳宇心頭一緊,趕忙問道:“*****裏,沒有拍到這個人嗎?”
    嚴正緩緩地,搖了搖頭。
    “哎呀算了!”
    陳宇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我要看一下錄像!完整的錄像!”
    他補充道:“還有,那根頭發,是在什麽地方發現的?”
    “就在沙發附近!”
    嚴正這次沒有不耐煩,反而示意蘇清竹拿出手機,播放了那個*****錄下的關鍵畫麵。
    畫麵的清晰度超乎想象。
    有錢人置辦的監控設備,果然不是警隊那些湊合用的破爛能比的。
    畫麵裏,那個戴著頭套的黑衣身影,一舉一動都清晰可見。
    陳宇死死地盯著屏幕,將畫麵中的身影,與剛才那個囂張離去的劉剛,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虛擬重疊。
    身高、體態、走路的姿勢,甚至是某些下意識的小動作……
    高度相似!
    警校四年練就的識人辨骨的功夫,讓他有九成九的把握,這個人,就是劉剛!
    行凶過程,也和他之前的推測以及【回溯】看到的畫麵完全一致。
    先用鋼絲勒喉,窒息死亡。
    然後,再用手術刀,在小腹上,劃出個十字。
    一切都對得上!
    可偏偏,就是這根突如其來的頭發,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這根頭發,到底是誰掉下來的?
    凶案發生後,現場第一時間就被封鎖,蒼蠅都飛不進去一隻。
    唯一的可能,就是今天上午,那個混亂不堪的場麵。
    可是……那幾個女人的發質發色發長,又都不符合!
    陳宇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感覺自己的腦細胞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燒、陣亡。
    “陳宇,算了!”
    嚴正拍了拍陳宇的肩膀,語氣裏竟然帶上了一絲安慰。
    “等24小時後,DNA結果出來,一切就都一目了然了!”
    “一目了然?”
    陳宇抬起頭,反問道:“張輔隻給了你一天時間,你難道忘了?你就不怕他直接掀了你的桌子?”
    “唉……”
    嚴正長長地歎了口氣。
    “他出手,也就是把這潭水攪得更混罷了。”
    嚴正的眼神有些飄忽,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陳宇聽。
    “反正現在已經夠亂了!我……決定擺爛了!”
    老銀幣,你他媽別放棄治療啊!
    陳宇在心裏破口大罵。
    一個縱橫警界二十年的老狐狸,會說出“擺爛”這兩個字?
    鬼才信!
    他一定在憋什麽壞!
    就在這時,一陣手機震動的聲音響起。
    這一次,是陳宇的。
    他掏出手機,屏幕上跳出一條李晴發來的信息,簡短而急促:
    “陳宇,快看直播!”
    直播?
    陳宇一臉茫然,手指卻下意識地點開了那個熟悉的《舊案重提》節目的直播間。
    屏幕亮起的瞬間,撲麵而來的,是一片混亂的海洋。
    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
    案發現場的別墅門口,穿著黑色西裝的喪葬人員,麵色不善。
    拉著警戒線的警員,神情嚴肅。
    還有扛著長槍短炮的節目組工作人員,一個個急得滿頭大汗。
    三撥人馬,吵成了一鍋粥。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張輔派來的人要給死者收斂遺體,準備後事,但探案支隊和節目組為了調查,死活不讓。
    陳宇本來還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心態。
    可就在幾秒鍾後。
    一輛黑色的、加長版的豪華商務車,悄無聲息地滑到了別墅門口。
    車門打開。
    一個穿著西裝,兩鬢染霜的中年男人,走了下來。
    他甚至不需要開口。
    僅僅是站在那裏,那股子久居上位、生殺予奪的強大氣場,就讓現場嘈雜的聲音,瞬間降低了八度。
    然後,他開口了。
    指著節目組的人,指著現場負責的警員,破口大罵。
    言辭犀利,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威嚴。
    最詭異的是,無論是平日裏威風八麵的林大主持人,還是荷槍實彈的探員,竟沒有一個人敢還口。
    直播間的彈幕,在沉寂了三秒鍾後,瞬間爆炸了!
    【臥槽!正主來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江城首富張輔嗎?氣場太強了!】
    【罵得好!探員和節目組都是幹什麽吃的!人都死了還拿來作秀!】
    【張輔爸爸,威武霸氣!】
    【張輔爸爸,威武霸氣!】
    【張輔爸爸,威武霸氣!】
    一瞬間,整個彈幕區被這八個字刷屏,整齊劃一,蔚為壯觀。
    看到這個架勢,連陳宇都忍不住想打字跟隊形助助威了。
    可就在這時。
    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了畫麵的一個犄角旮旯。
    那裏,站著一個身材矮小的身影。
    真田苟一郎!
    陳宇的瞳孔,猛地一縮。
    此刻的真田,臉上哪裏還有早上那種囂張得瑟、小人得誌的輕浮?
    他安安靜靜地站在人群的外圍,像一尊不起眼的石像。
    雙手插在口袋裏,身子微微前傾,一副正在沉思的專業模樣。
    但是!
    他的嘴角,卻沁出了一股……莫名高深的冷笑。
    那是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
    一道電光,在陳宇的腦海裏轟然炸響!
    難道……
    難道早上他那一係列浮誇做作的表演,全都是裝的?
    他故意在自己麵前表現得像個愚蠢的、急功近利的白癡。
    他故意用那種拙劣的挑釁,來激怒自己,讓自己輕視他。
    然後,當自己大搖大擺地離開現場之後,他便可以摘下小醜的麵具,肆無忌憚地勘察現場?
    剛才那根打破僵局的頭發,也是他發現的!
    這個混蛋……
    他在故意示弱,麻痹自己的競爭對手!
    孫子兵法雲:“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
    這個櫻花國的孫子,他媽的居然跟我玩兒上《孫子兵法》了?!
    這不是真舔狗!
    這是一個來自櫻花國的老銀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