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夏國，各大新聞媒體的頭條，在同一時間被同一個名字所霸占。
    【震驚！《舊案重提》孤島直播發生特大爆炸，網紅神探陳宇確認失蹤！】
    【官方搜救隊：已打撈到部分無法識別身份的人體組織，生還希望渺茫。】
    【英雄的落幕？還原“詐屍神探”陳宇短暫而輝煌的探案生涯！】
    電視上，網絡上，手機彈窗裏，鋪天蓋地都是關於那場驚天爆炸的新聞。
    一張陳宇在節目中，嘴角掛著痞笑的照片，被設置成了黑白色。
    照片下方，是觸目驚心的爆炸現場截圖，整座島嶼從地圖上被硬生生抹去，隻留下一個巨大的、仍在冒著滾滾濃煙的深坑。
    全球直播的死亡遊戲，以一種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方式，迎來了終局。
    那個一次次創造奇跡，將幕後黑手沈峰逼入絕境的年輕人，最終還是沒能逃出升天。
    網絡上，徹底炸開了鍋。
    “臥槽！不是吧？這就沒了？我不能接受！”
    “嗚嗚嗚，我的宇神！你死的好慘啊！”
    “這幫畜生！玩個遊戲而已，居然真的動用這種級別的武器！這背後到底是誰？！”
    “向官方請願！徹查幕後黑手！還詐屍哥一個公道！”
    #英雄陳宇#的詞條，以一種無可匹敵的姿態，強勢登頂各大社交平台熱搜榜第一。
    無數網友自發地為他哀悼，將他譽為揭露黑暗的英雄。
    然而，在一片喧囂的悼念聲中，另一則新聞，被悄無聲息地淹沒在了信息的海洋裏。
    【江城市警方緊急通告：近一年內，我市已發生近兩百起年輕女性失蹤案，失蹤者年齡均在18至25周歲之間。警方呼籲廣大市民積極提供線索，目前案件仍在全力偵破中……】
    這條通告就像一粒投入大海的石子，沒有激起半點浪花。
    所有人的目光，都還聚焦在那個已經“犧牲”的英雄身上。
    沒人知道，一場比死亡遊戲更加恐怖，更加深不見底的黑暗，早已籠罩了整座城市。
    ……
    傍晚時分，江城東部沿海。
    持續了一天一夜的暴風雨終於停歇，烏雲散去，天邊露出了一抹慘淡的血色殘陽。
    海浪依舊洶湧，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漁夫，正佝僂著腰，在偏僻的礁石灘上收拾著被風浪打壞的漁網。
    “他娘的，這鬼天氣。”
    老漁夫罵罵咧咧地吐了口唾沫，正準備將最後一張破網收攏，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不遠處的礁石縫裏，好像卡著個什麽東西。
    那東西呈人形，一動不動，大半個身子泡在冰冷的海水裏。
    “晦氣！又是哪裏漂來的垃圾人偶？”
    老漁夫皺著眉，提著一根木棍走了過去，想把它捅進海裏。
    可當他走近了，借著夕陽的餘光看清那“人偶”的模樣時，手裏的木棍“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那根本不是什麽人偶！
    那是一個渾身濕透，衣衫襤褸的年輕女人！
    她臉色青紫，嘴唇毫無血色，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擦傷和淤青，有些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早已被海水泡得發白。
    老漁夫壯著膽子，伸出顫抖的手，探了探女人的鼻息。
    還有氣！
    雖然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救……救命啊！這裏有個人！”
    老漁夫連滾帶爬地衝向岸邊，嘶啞的呼救聲在空曠的海灘上回蕩。
    ……
    省探案局，一間隔絕的秘密醫療室外。
    張璐瑤靠在牆壁上，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
    她今天穿著一身幹練的女士西裝，勾勒出前凸後翹的火爆身材，一雙筆直的大長腿被黑色西褲包裹著，足以讓任何男人想入非非。
    但此刻，她那張足以媲美明星的俏臉上，卻寫滿了凝重和疲憊。
    作為省探案局最年輕的心理專家，她見過太多心理崩潰的受害者，可今天這個，是她從業以來，見過被摧毀得最徹底的一個。
    那個從海邊救回來的女人，名叫林麗。
    身體檢查報告顯示，她身上至少攜帶著三種以上的性病病毒，體內還有大量不同男性的殘留物。
    可以想象，在被發現之前，她究竟經曆了怎樣地獄般的折磨。
    可最棘手的，是她的精神狀態。
    從蘇醒過來的那一刻起，她就蜷縮在病床的角落裏，拒絕和任何人交流。
    隻要有風吹草動，哪怕是窗簾被風吹動的聲音，都會讓她陷入極度的驚恐，抱著頭發出意義不明的尖叫。
    “蝴蝶……好多蝴蝶……”
    “在夢裏……別抓我……求求你們……”
    “會融化的……我們都會融化的……”
    她的嘴裏，就隻會反反複複念叨著這幾句破碎的話。
    張璐瑤嚐試了最基礎的心理疏導，甚至動用了一點催眠的技巧，想要從她口中撬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但都失敗了。
    她的精神防線，已經徹底被碾碎了。
    “瑤瑤，怎麽樣了？”
    一個中年男探員走了過來，遞給她一瓶水。
    張璐瑤搖了搖頭，接過水擰開喝了一口。“不行，她的潛意識把自己完全封閉了，任何外部刺激對她來說都是致命攻擊。常規手段沒用。”
    男探員歎了口氣，臉上寫滿了無奈。“這已經是我們發現的第三個了，前兩個也都是這樣，沒過幾天就……唉。”
    “又是‘蝴蝶’？”張璐瑤問。
    男探員點了點頭，臉色難看。
    “對，嘴裏念叨的都差不多。我們懷疑江城地下，有一個專門囚禁、虐待年輕女性的變態組織，他們用某種我們不知道的方式，給這些受害者打上了‘蝴蝶’的烙印。”
    “近兩百個失蹤人口，隻找到三個活口，還都是廢人。”張璐瑤的聲音冷了下來，“這幫雜碎，到底想幹什麽？”
    “誰知道呢。”男探員苦笑，“現在最大的麻煩是，我們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對了，上麵剛傳來消息，讓你暫時中止對林麗的心理幹預。”
    “為什麽？”張璐瑤不解。
    “隔壁那位，有動靜了。”男探員指了指走廊盡頭的另一間醫療室，眼神裏帶著一絲敬畏和期待。
    “局裏下了死命令，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救回來。”
    “隔壁那位？”
    張璐瑤愣了一下。
    她隻知道隔壁住著一個身份極度保密的重要人物，是兩天前被人從海上秘密撈回來的，
    據說撈回來的時候隻剩半口氣，內髒嚴重破裂，能活下來本身就是個醫學奇跡。
    這幾天，省裏最好的醫療專家都快把那間病房的門檻給踏平了。
    到底是什麽人，能有這麽大的排場？
    懷著好奇，張璐瑤跟著男探員，來到了那間戒備森嚴的醫療室門口。
    隔著厚厚的玻璃窗，她看到病床上躺著一個年輕男人。
    他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臉上戴著氧氣麵罩，整個人被固定在床上，動彈不得。
    但即便如此，依舊能從輪廓看出，這是一個長相極為俊朗的男人。
    “是他？”
    當看清男人側臉的瞬間，張璐瑤的瞳孔微微收縮。
    這張臉，她這幾天在新聞上看了不下幾百遍了。
    那個在孤島直播中，憑一己之力攪動風雲，最後卻悲壯落幕的英雄——陳宇！
    他……居然沒死？！
    這個認知，讓張璐瑤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一直很欣賞這個男人，不單單是因為他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更是因為他在探案時表現出的那種，超越常理的敏銳和近乎妖孽的布局能力。
    蘇清竹不止一次在她麵前提起過這個男人，言語間充滿了複雜的感情。
    她本以為，英雄已經落幕，沒想到……
    “宇，行啦……你都幹了一斤半了！別喝了！”
    鐵軍那張漲紅的臉在眼前晃動，大排檔裏廉價燈泡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扭曲。
    桌子上全是空酒瓶，牛二的綠瓶子，燕京的棕瓶子，歪歪扭扭的攤在一旁。
    陳宇抓起一個滿的，擰開，對著瓶口就吹。
    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燒下去，一直燒到胃裏。
    爽。
    隻有這種感覺，才能讓他暫時忘記心口那個怎麽也堵不上的窟窿。
    “草！”鐵軍一巴掌拍在油膩的塑料桌上，震得烤串的簽子都在跳，
    “沒畢業之前，咱們都以為吃這碗飯的人都特正義，特有責任感！”
    “現在好了，媽的沾了他們的邊兒才知道，社會的毒打比他媽教官的還狠！”
    “行了，鐵軍，別說了！”陳宇沙啞著沉聲嗬斥。
    “你讓我說吧！”鐵軍也上了頭，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岀來，
    “你那混蛋女朋友，媽的什麽東西！”
    “以前在學校時，你不知道多少同學都羨慕你，本來警校裏能夠接觸女同學的機會就少，老多同學都憋的難受！”
    “你小子倒好，剛上學沒多久，就勾搭上了校花，她老子還特麽是市局的領導！”
    “我們都覺得，你小子一飛衝天了，畢業進局裏，然後一路長虹！你小子學校裏的成績也拔尖，簡直就是神仙人生啊！”
    神仙人生。
    陳宇在心裏冷笑。
    是啊，神仙人生。
    他自己也曾經這麽以為。
    他記得第一次見她，是在操場上，她穿著白裙子，頭發被風吹起，陽光灑在她臉上，幹淨得像個天使。
    他追了她整整一年，每天早上六點偷偷摸摸在女生宿舍樓下等她一起出操，晚上陪她去圖書館，周末帶她去吃遍了學校後街所有的小吃。
    他以為，這就是愛情，這就是一輩子。
    他把她規劃進了自己未來的每一個角落。
    畢業，結婚，生個孩子，當一個好警察，養一個好家庭。
    多他媽樸素，又多他媽可笑的願望。
    “可那個賤貨！”鐵軍的怒吼把他從回憶裏拽了出來，
    “她竟然劈腿了！還他媽把髒水潑你身上，說你騷擾她，說你暴力傾向，搞得你畢業政審都過不了，找不到工作！他娘的，兄弟，我真替你不值！”
    陳宇沒說話，隻是又灌了一大口酒。
    不值？
    這個世界，操蛋的事情多了去了，哪有什麽值不值的。
    他想起最後一次見她，她坐在那輛紅色的保時捷裏，搖下車窗，用一種看垃圾的眼神看著他。
    “陳宇，你別再纏著我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是個好人，但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我爸已經跟你們學校打過招呼了，你這樣的人，不適合當警察。”
    是啊，不適合。
    一個窮小子，一個沒爹沒背景的孤兒，憑什麽去愛一個市局領導的千金？
    憑那一腔熱血？憑那點可笑的成績？
    在人家眼裏，連個屁都算不上。
    那個賤貨的父親，隻用了一句話，就鎖死了他所有的前途。
    當條子的路，徹底沒戲了。
    他這麽多年的努力，這麽多年的堅持，瞬間成了一個笑話。
    女人！
    陳宇把酒瓶重重地砸在桌上，瓶底的酒液晃蕩出來，灑了一手。
    老子要是能再活一世，絕對不會再動情了！
    老子要當個渣男！
    當個魚塘主！
    把所有女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
    老子，要報複這操蛋的人生！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天旋地轉。
    鐵軍想去扶他，被他一把推開。
    “我……我沒事……”
    他扶著桌子，看著滿桌的狼藉，看著城市夜晚虛偽的霓虹。
    心裏那股狠勁兒，那股怨氣，像是要把他的五髒六腑都撐爆。
    可是在那怨氣的最深處，卻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哭。
    老子……
    老子好想當……
    當個正義的條子啊……
    ……
    病房內，那台連接著陳宇生命體征的心電監護儀，屏幕上那條原本平緩的綠色線條，突然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嘀——！
    緊接著，是第二下，第三下！
    跳動的頻率越來越快，越來越有力！
    “快！病人有反應了！”
    “心率在回升！”
    “血壓正常了！”
    病房內，幾名一直守候在旁的白大褂瞬間騷動起來，各種指令聲此起彼伏。
    玻璃窗外，張璐瑤屏住了呼吸，一雙美目死死地盯著病床上的男人。
    隻見陳宇的眼皮，開始輕微地顫動起來。
    一下。
    兩下。
    那雙緊閉了數日的眼睛，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縫。
    映入眼簾的，是刺眼的無影燈，和一片純白的天花板。
    耳邊，是醫療儀器單調而有節奏的“滴滴”聲。
    渾身上下，是那種被卡車反複碾壓過一般的劇痛。
    “操……”
    一聲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沙啞咒罵，從氧氣麵罩下傳了出來。
    “沒……沒死成？”
    “這幫孫子的炸彈，質量這麽差的嗎？”
    陳宇眨了眨眼，意識在劇痛中，緩緩回籠。
    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