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融化後留下的那攤東西，腥臭，又帶著一種詭異的甜香。
    陳宇推著那輛破車，低著頭，一步步走了過去。
    他蹲下，用工具鏟起那些還溫熱的血肉碎塊，動作機械，麵無表情。
    周圍的勞工和監工，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此刻的阿哲，像一個剛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活屍。
    這小子，親眼目睹了一個人被活生生“融化”，竟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媽的，是個狠人。
    陳宇對此毫不在乎。
    他現在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他媽的，錯了。
    自己那點可笑的善意，那自以為是的信號，害死了一個本可以多活幾天的女孩。
    想要活下去，想要把李晴那個傻娘們兒撈出去，他就不能是個人。
    他必須變成一頭徹頭徹尾的野獸。
    陳宇麵無表情地將垃圾倒進焚化爐，轉身，推著空車離開。
    回到那間臭氣熏天的底層宿舍，陳宇把自己縮在最肮髒的角落。
    他攤開手，看著掌心那塊被血和汙物浸透的破布。
    女孩的遺物。
    一個因為他而死的女孩，留下的唯一東西。
    愧疚感像毒蛇，又開始啃噬他的心髒。
    但他強行把這種情緒壓了下去。
    沒用。
    在這裏，最沒用的就是情緒。
    他看了眼腦海中那個血紅色的S級任務倒計時。
    時間不多了。
    萍姐給的地圖是假的，是死亡筆記。
    強行潛入，跟送死沒區別。
    那條路，到底在哪？
    陳宇的目光，落回到手心的那塊破布上。
    【因果共鳴】能感受到情緒。
    那【因果追溯】呢？
    他之前對幸存者林麗用過，看到了她過去一年的全部記憶。
    那是對“人”。
    那對“物”呢？
    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劃破了他腦中的混沌。
    操！
    對啊！
    係統這玩意兒，總不能死板到隻能對人放技能吧？
    試試！
    賭一把！
    他閉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對著手心裏那塊破布，心中默念。
    【因果追溯，啟動！】
    他本以為會再次被拉入女孩那絕望的記憶洪流中。
    但這一次，完全不一樣。
    沒有連貫的畫麵，沒有清晰的故事線。
    他的腦海裏，像是有幾百個攝像頭被同時打開，無數碎片化的、毫無關聯的畫麵，瘋狂湧入！
    一個穿著監工製服的男人，粗暴地將這件衣服扔給女孩。
    視角，是衣服的視角。
    女孩在角落裏，顫抖著換上衣服。
    視角，是衣服的視角。
    然後，畫麵一轉。
    一張極度放大的、帶著病態笑容的臉，出現在“鏡頭”前。
    是文謙！
    他正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捏著女孩的下巴，而陳宇的“視線”，就來自於女孩肩膀上的這塊布料！
    他能清晰地看到文謙臉上每一個毛孔，能看到他眼中那不加掩飾的玩味和殘忍！
    這些畫麵，不是女孩的記憶！
    這是……這是這件衣服的“記憶”！
    陳宇的呼吸，停滯了。
    一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在他腦海中轟然炸開！
    我操！
    我操！還能這麽玩？！
    【因果追溯】，不單單能讀取一個人的過去。
    它能讀取一個“物品”，所接觸過的所有因果鏈條！
    換句話說，任何一個物品，隻要他能接觸到，就能變成他的“攝像頭”！
    他可以讀取這個物品“看”到的一切！
    這一瞬間，陳宇感覺整個世界觀都被顛覆了。
    什麽潛行，什麽偵查，什麽臥底……
    都他媽的弱爆了！
    整座蝶夢莊園，在他眼中，瞬間從一座固若金湯的鋼鐵堡壘，變成了一個由無數數據流組成的、處處都是漏洞的虛擬世界！
    他不需要再去冒著生命危險，一點點探索那些致命的陷阱。
    他隻需要……接觸一個關鍵的物品。
    一個流動的“攝像頭”！
    他的大腦開始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
    什麽東西，能在莊園裏暢通無阻地流動？
    有了！
    那些每天定時定點，被送往各個核心區域的東西！
    給高層管理人員送去的餐盤！
    運往實驗室的醫療器械箱！
    甚至是……一把保潔人員用來打掃的拖把！一把每天被不同監工使用的門禁卡！
    之前所有的迷茫、愧疚、絕望，在這一刻被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掌握了“神之視角”的興奮！
    媽的，老子不是來當耗材的。
    老子是來開全圖掛的！
    一個全新的，也無比瘋狂的計劃，在他腦中飛速成型。
    突破口，就是那個把他當垃圾一樣看待的……文先生。
    ......
    中午時分，陳宇被分配到了高層專用的廚房後廚，負責清洗餐具。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
    他像往常一樣，扮演著那個被嚇破了膽、唯唯諾諾的賭鬼“阿哲”。
    機會來了。
    一輛裝滿了高層用過餐具的推車，被送了進來。
    陳宇用眼角的餘光一掃，就鎖定了那個最裏麵的，還剩下小半塊牛排的餐盤。
    盤子邊緣的獨特花紋，他記住了，是文謙那種人才會用的高級貨。
    就是它了。
    他端起一盆剛洗好的碗，假裝腳下一滑。
    “哎喲！”
    他發出一聲誇張的驚呼，身體“不受控製”地朝那輛餐車撞了過去。
    嘩啦一聲，一盆碗摔碎了大半。
    而他的手，也“恰好”按在了那輛餐車的扶手上，指尖，精準地觸碰到了文謙用過的那個餐盤。
    “你他媽沒長眼睛啊！”
    廚師長衝過來，對著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地麵太滑了……”
    陳宇抱著頭，連滾帶爬地道歉，臉上全是恰到好處的驚恐。
    在所有人的咒罵聲中，沒有人注意到，他那雙藏在陰影裏的眼睛，閃過了一道駭人的亮光。
    接觸，完成。
    他一邊收拾著地上的碎片，一邊在腦海中，對剛才觸碰餐盤的那一瞬記憶，發動了【因果追溯】。
    轟！
    海量的信息，再一次灌入他的大腦。
    這一次，畫麵無比清晰，而且是連續的！
    他看到了！
    文謙坐在豪華的辦公室裏，切著牛排，優雅地進食。
    他看到了文謙吃完飯後，起身，走出了辦公室。
    走過了一條長長的、鋪著紅地毯的走廊。
    在一扇厚重的、沒有任何標識的門前停下。
    最關鍵的畫麵來了！
    從餐盤被仆人端著跟在後麵的視角，陳宇清晰地看到，文謙伸出手，在一個嵌在牆壁裏的密碼鎖上，按下了幾個數字！
    【7，2，9，5，1】
    看得一清二楚！
    大門打開，文謙走了進去。
    後麵的畫麵變得模糊，但陳宇已經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東西！
    一條絕對安全的，通往核心區域的路線！
    一個高級管理員，才會使用的密碼！
    他強忍著心髒的狂跳，將這些碎片化的情報，在腦海中與萍姐那張“死亡地圖”飛速整合、比對。
    一個全新的，繞開了所有監控和陷阱的“因果路徑”，逐漸清晰！
    那扇門的背後，大概率就是他之前聽文謙提到過的……一號實驗室！
    製作“蝶夢”和“穩定劑”的核心！
    解藥，一定也在那裏！
    陳宇慢慢地收拾完地上的狼藉，在廚師長的叫罵聲中，低著頭，退出了後廚。
    他抬起頭，看向莊園深處那棟守衛最森嚴的建築。
    眼神裏，再也沒有了半分迷茫和愧疚。
    能夠解開蝶夢莊園所有秘密的鑰匙。
    他已經，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