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兒，你擱這兒打碟呢？】
    陳宇趴在水泥地上，眼睛死死盯著對麵觀察窗裏透出的那片微光。
    光斑中，那隻手握著石子，敲擊地麵的動作充滿了某種詭異的韻律感。
    “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噠。”
    這根本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種密碼。
    摩斯電碼沒這麽複雜，敲擊碼也對不上號。
    【這家夥，到底在搞什麽飛機？】
    陳宇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饑餓和脫水讓他的大腦運轉速度下降到了冰點。
    但對麵的“零”在沉寂了整整一天後，終於有了動作。
    這絕對不是無意義的亂敲。
    這是……
    一張通往瘋子世界的入場券。
    他強迫自己忘記身體的痛苦，將全副心神都投入到那串敲擊聲中。
    他努力地記憶著敲擊的節奏、長短、停頓。
    一遍。
    兩遍。
    三遍。
    當那隻手停下時，陳宇的腦子裏已經烙下了一段完整的、毫無頭緒的“噪音”。
    【這是……謎題？】
    他忽然明白了。
    “零”是在給他出一道題。
    一道隻有“同類”才能解開的題。
    解開了，才有資格對話。
    解不開，就滾回去等死。
    陳宇虛弱地笑了。
    行啊，夠狂。
    我喜歡。
    他閉上眼睛，開始在如同漿糊的大腦裏回放那段敲擊聲。
    節奏，頻率，組合……
    他嚐試了數十種密碼學的破解方式，從凱撒密碼到維吉尼亞密碼，全都對不上。
    線索太少了。
    這串敲擊本身，就是一把沒有鑰匙的鎖。
    鑰匙在哪？
    陳宇的思緒開始飄散，身體的折磨感再次席卷而來。
    強光灼燒眼睛的感覺，噪音刺穿耳膜的痛苦……
    等等。
    折磨？
    陳宇的腦子嗡的一下，一個瘋狂的念頭跳了出來。
    【不會吧……】
    他回想起那尖銳到讓人發瘋的噪音。
    它的頻率有極其細微的變化，像是有人在悄悄地扭動調頻收音機。
    還有那能把人眼睛烤熟的強光。
    也不是一直亮著。
    在他意識模糊的時候，他能感覺到光線有極其短暫的暗淡，就像是電壓不穩。
    閃爍。
    對，是閃爍！
    【我靠！典獄長那個死胖子，是他媽的NPC啊！】
    陳宇差點叫出聲來。
    原來，典獄長施加給他的所有折磨，本身就是謎題的一部分！
    是線索！
    那個“零”利用了典獄長，把整個S區，把他陳宇，都變成了他媽的遊戲場地！
    這才是真正的瘋子！
    他開始瘋狂地回憶。
    噪音的頻率變化，到底是什麽規律？
    強光的閃爍，到底遵循著怎樣的模式？
    時間……他沒有時間了！
    他必須在下一次“折磨”開始前，把這些線索從記憶的垃圾堆裏刨出來。
    “金融炸彈”的倒計時，還剩58個小時。
    而他在這裏，可能連12個小時都撐不過去。
    他用盡力氣，把身體蜷縮起來，減少能量消耗，大腦卻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速運轉。
    ……
    江城，專案組臨時指揮中心。
    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韓力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煙灰缸已經堆成了小山。
    蘇清竹和李晴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個猩紅的倒計時。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一個不可能出現的奇跡。
    隻有林小雨，把自己關在一個角落裏，雙手在鍵盤上敲得飛快，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數據流。
    “小雨，別費勁了。”張璐瑤端著一杯熱水走過去，輕聲說，“對方是百人團，你一個人……”
    “不。”
    林小雨頭也沒抬。
    “我不是在破解‘金融炸彈’，我在找他。”
    “找陳宇？”
    “嗯。”林小雨指著屏幕上一張複雜的江城電網實時監控圖，“風暴監獄的線路是獨立的，但它總要從主電網獲取能源。看這裏。”
    她放大了一處毫不起眼的數據波動。
    “從昨天下午開始，S區的分流電網出現了一個非常規的、高能耗的周期性波動。”
    韓力聞聲走了過來，皺眉道：“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有人在S區裏，定時開啟了大功率的用電設備。”林小雨的眼神裏透出憤怒，“我查了風暴監獄的設備清單，符合這種能耗模式的，隻有兩種東西。”
    “軍用級強光探照燈，和次聲波噪音發生器。”
    指揮室裏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他們在用審訊手段折磨陳宇！”蘇清竹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不止。”林小雨搖了搖頭，她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調出了波動的詳細分析圖，
    “你看這個波動的規律，它不是恒定的。它的功率和頻率，在以一種非常……非常精密的模式在變化。”
    “這不像是單純的折磨。”
    林小雨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困惑和焦急。
    “這更像是在……發送信號。”
    她急得快要哭了。
    她能看到異常，能猜到陳宇正在經曆著難以想象的痛苦，甚至能察覺到這痛苦背後隱藏著某種信息。
    但她無能為力。
    風暴監獄是物理隔絕的鋼鐵孤島，她進不去。
    她隻能像個看客，眼睜睜看著那代表著陳宇生命的數據線，在屏幕上詭異地跳動。
    ……
    風暴監獄，S區。
    陳宇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他的大腦像一台過熱的服務器，每一個念頭都伴隨著劇痛。
    但他成功了。
    他從記憶深處，將那些被痛苦掩蓋的細節一點點挖了出來。
    噪音，一共變換了七種不同的頻率。
    那七個頻率，恰好對應著音樂中的七個基礎音符：Do, Re, Mi, Fa, So, La, Si。
    強光，它的閃爍模式，如果把“亮”記為1，短暫的“暗”記為0，那麽連起來，就是一段有節奏的音符。
    【媽的，這年頭當個罪犯都得是藝術家兼程序員嗎？卷成這樣？】
    陳宇在心裏瘋狂吐槽，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牢房的地麵上積著一層薄薄的灰塵，成了他天然的草稿紙。
    他用手指，艱難地在地上劃著。
    七個音符，按照出現的順序，組成了一套旋律。
    這是一個替換密碼的變種。
    數字是密文，音符密鑰是規則。
    音樂、數學、密碼學……
    “零”在短短的幾分鍾折磨裏，塞進了一個混合謎題。
    【真是個……天才。】
    陳宇發自內心地感歎。
    他開始計算。
    大腦因為缺水和饑餓，變得遲鈍無比。
    一個簡單的加減法，他都要反複驗算好幾遍。
    時間在流逝。
    他的意識在模糊。
    他甚至出現了幻覺，看到了蘇清竹她們在對他招手。
    【不行……不能睡……】
    他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劇痛和血腥味讓他精神一振。
    他繼續計算。
    當最後一個數字被解開時，他得到了一個坐標。
    不，不是坐標。
    是一串數字。
    112.33.45.67。
    【這是……IP地址？】
    陳宇愣住了。
    在這座與世隔絕的監獄裏，給他一個IP地址有什麽用？
    這不可能。
    思路錯了？
    他看著地上的演算過程，每一個步驟都沒有問題。
    那這串數字到底代表什麽？
    不是IP，不是坐標，不是電話號碼……
    陳宇盯著這四組數字，陷入了沉思。
    112。33。45。67。
    他的目光在數字之間來回逡巡。
    突然，他想到了國際象棋。
    國際象棋的棋盤，可以用坐標來表示。
    但是棋盤是8x8，這裏最大的數字是112。
    不對。
    等等……
    陳宇的瞳孔收縮了。
    不是國際象棋。
    是圍棋！
    圍棋棋盤是19x19，但如果用坐標表示，也用不了這麽大的數字。
    可如果……
    這四組數字，不是兩個坐標，而是四個呢？
     1, 12, 3, 3, 4, 5, 6, 7。
    四個點！
    陳宇把這四個點在腦海中的虛擬棋盤上標出來。
    然後，他看著這四個點的位置，倒吸一口涼氣。
    這不是一步棋。
    這是一個經典的圍棋定式——“小雪崩”的起手式！
    對方，用一個複雜的謎題，最終指向了一步棋！
    或者說，是一個棋局的邀請！
    “零”在問他：敢不敢下這盤棋？
    那麽，他該如何回應？
    回應“小雪崩”定式的下一手棋，有很多種變化。
    他該選擇哪一種？
    這不僅僅是下棋，這更是……一種態度的表明。
    是選擇穩妥防守，還是激進對攻？
    陳宇看著對麵那扇漆黑的觀察窗，咧開嘴，無聲地笑了。
    【跟瘋子下棋，還講什麽棋品？】
    【當然是掀桌子啊！】
    他撐起虛弱的身體，爬到鐵門前。
    他把嘴唇貼在冰冷的鐵門上，發出了極其微弱，但足以穿透兩扇鐵門的共振聲。
    “小雪崩！”
    他說完，就耗盡了所有力氣，癱倒在地。
    這是他的答案。
    我不按你的規矩來。
    我要用更瘋狂的方式，來回應你的瘋狂。
    接下來，就是等待審判。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
    對麵，毫無動靜。
    難道……他猜錯了？
    還是他的聲音太小，對方沒聽到？
    陳宇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
    “噠。噠噠。”
    對麵，傳來了新的敲擊聲。
    很短。
    隻有兩下。
    陳宇的精神瞬間繃緊了。
    這兩下敲擊，他聽懂了。
    是摩斯電碼。
    意思是……
    “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