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垃圾場。
    陳宇從一片劇痛中醒來。
    “醒了？”
    一個沉穩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陳宇費力地轉動眼珠，看到嚴正那張萬年不變的國字臉。
    “老嚴……我還活著呢？”陳宇開口，聲音沙啞至極。
    “命硬。”嚴正的評價一如既往地簡潔。
    他遞過來一個水袋，陳宇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
    “其他人呢？”
    “都在休息。你昏迷一天了。”嚴正說著，從懷裏掏出兩樣東西，放在陳宇身邊。
    一堆金幣，還有一個巴掌大的黑色金屬盒子。
    “這是……”
    “國王遊戲的獎勵。高亮給的，20枚金幣。加上我們小隊自己得到的20枚，一共40枚。”
    嚴正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但陳宇能聽出他話裏的分量，“高亮說，是你應得的酬勞。”
    四十枚金幣！
    陳宇看著那堆閃著誘人光芒的黃澄澄玩意兒，感覺自己的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媽的，老子現在也是有產階級了！
    之前為了幾枚金幣累死累活，現在直接奔小康了啊！
    這筆錢，能換多少子彈，多少藥品。
    這是他們整個隊伍活下去的資本。
    他的手從金幣上劃過，拿起了那個黑色的金屬盒子。
    盒子入手冰涼，質感很沉。
    打開它，裏麵靜靜地躺著一張卡片。
    就是這張卡片，讓係統提示音在他腦中炸開。
    【特殊道具：真實的謊言】
    【效果：持有者可向係統提問一個任意問題，係統將給予“是”或“否”的回答。該回答絕對真實。】
    【備注：請謹慎使用你的提問機會。】
    陳宇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個絕對真實的答案。
    這玩意兒的價值，比那四十枚金幣加起來還要大上無數倍。
    在這個處處是謊言和陷阱的鬼地方，一個“是”或“否”，可能就決定了所有人的生死。
    問什麽？
    “垃圾場是唯一的出口嗎？”
    這個念頭第一個冒出來，但很快被他掐滅了。
    黑市老板高亮已經說過，這裏隻是監控盲區。
    就算係統回答“是”，也可能是一個文字陷阱。
    比如，出口確實在這裏，但你永遠也找不到。
    “監視者可以被殺死嗎？”
    廢話，雷耀陽不就死了嗎？
    雖然他是爪牙，但也算監視者陣營的。
    這個問題價值不大。
    陳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將所有信息串聯起來。
    孤城是個實驗室，玩家是小白鼠，監視者是研究助理，還有更高層的“觀察者”和“管理員”。
    高亮說，觀察者對“變異”的小白鼠最感興趣。
    這個遊戲，或者說這個實驗，它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誰在背後操縱著這一切？
    “管理員”是誰？
    這些問題太宏大，係統很可能無法用簡單的“是”或“否”來回答。
    必須是一個精準並且能帶來巨大情報優勢的問題。
    陳宇看向不遠處正在小聲說話的李晴和蘇清竹，還有在角落裏閉目養神的張璐瑤。
    他的隊友們。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最可怕，也最有可能的可能性。
    黑市老板說，他們是想逃離的小白鼠。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有的小白鼠，根本就不想逃出去？
    他深呼吸，忍著劇痛，在心裏對係統默念道：
    “我要使用‘真實的謊言’。”
    【請提問。】
    陳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腦海裏構建出那個問題。
    “孤城的組織者，或者說‘管理員’，是否就在玩家之中？！”
    他問的不是“觀察者”，也不是“監視者”，而是最高層，那個製定所有規則的“管理員”！
    他賭，對方為了更好地觀察實驗品，一定會混在其中。
    就像做社會學實驗，研究員總會偽裝成群體的一員，去引導、去記錄。
    時間仿佛停滯了。
    陳宇甚至能聽到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
    幾秒鍾後，那個毫無感情的電子音，終於給出了回答。
    【是。】
    一個字。
    卻是讓他醍醐灌頂！
    真的是這樣！
    臥底竟在我身邊？
    陳宇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下意識地掃過自己的每一個隊友。
    不苟言笑但絕對可靠的嚴正。
    外冷內熱、槍法如神的蘇清竹。
    善於偽裝、身手了得的李晴。
    洞察人心、深藏不露的張璐瑤。
    還有那個運氣好到爆棚，自稱“好運包”的呂大偉。
    甚至……那個亦敵亦友，看起來也想逃出去的黑市老板高亮。
    每個人的背後，都可能藏著另一副嘲弄的麵孔。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和不信任感，在他心底瘋狂滋生。
    不行。
    不能再這麽被動下去了。
    他掙紮著想要坐起來，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眼前發黑。
    “你幹什麽！不要命了！”蘇清竹快步走過來，按住他。
    “我得出去一趟。”陳宇咬著牙說。
    “你瘋了？你現在這個樣子，走兩步都得散架！”李晴也急了。
    “我必須去。”陳宇看著她們，眼神裏是無法動搖的堅決，“去找高亮。有些事，現在必須搞清楚。”
    “我跟你去。”嚴正站了起來。
    “不，老嚴，你留下。”陳宇搖頭，“這裏需要你。我一個人去。”
    他不能讓任何人跟著。
    在“臥底”身份不明的情況下，任何人都可能是監視他的眼睛。
    夜色徹底籠罩了垃圾場。
    陳宇拒絕了所有人的攙扶，像個孤魂野鬼，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村落的陰影裏。
    腦子裏那個“是”字，像個魔咒，催著他必須做點什麽。
    黑市酒吧還是老樣子，混亂、嘈雜，殘忍。
    陳宇推開門，徑直走向吧台。
    酒保看到他，也不驚訝，隻是朝裏麵努了努嘴。
    陳宇穿過喧鬧的人群，來到了那扇通往內部的門前。
    高亮就靠在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比我預想的要快一點。”高亮笑了笑，“我還以為你至少要在床上躺三天。”
    “少廢話。”陳宇撐著牆，喘著粗氣，“你說有好戲給我看。”
    “別急，好戲需要耐心。”高亮打量著他這副淒慘的模樣，
    “看來我們的英雄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不過，很值，不是嗎？現在整個孤城都在傳你的名字。”
    “我不是來聽你放屁的。”
    “行，跟我來。”
    高亮不再調侃，推開了那扇厚重的門，帶著陳宇走了進去。
    裏麵的房間陳設簡單，隻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
    一個穿著黑色緊身作戰服的女人，正背對著他們，坐在桌子旁。
    她手裏把玩著一把銀色的***，刀刃在她纖細的手指間翻飛，劃出一道道致命的寒光。
    聽到腳步聲，女人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她緩緩轉過頭。
    一張精致而又充滿危險氣息的臉蛋，出現在陳宇的視野裏。
    陳宇的瞳孔驟然收縮。
    是她！
    刺蛇小隊的隊長，那個在天台上差點招安了他們的“監視者”——銀鈴！
    她怎麽會在這裏？
    她不是應該和高亮是死對頭嗎？
    高亮這個自稱要反抗“監視者”的家夥，怎麽會和她坐在一起？！
    “喲，來了啊。”
    銀鈴衝著陳宇微笑，那笑容裏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自我介紹一下，雖然我們已經見過了。”
    “我叫銀鈴，隸屬於‘監視者’，刺蛇小隊隊長。”
    陳宇站在原地，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他感覺自己像一隻踏入陷阱的兔子，而眼前，是兩隻正在商量怎麽吃掉他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