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的。
    那個座位是空的。
    那個從頭到尾一言不發，戴著鴨舌帽的黑衣人，不見了。
    “喂，”陳宇的聲音有些幹澀，他看向離自己最近的李晴，“那個穿黑衣服戴帽子的哥們兒呢？上廁所去了？”
    李晴順著陳宇的目光看過去，一臉的莫名其妙。
    “什麽黑衣服？你說誰呢？”
    陳宇心裏咯噔一下，他指著那個空座位：“就坐那兒的那個啊，一直沒說過話的那個。”
    “那兒？”張璐瑤也湊過來看了一眼，隨即古怪問道，“那不是刀疤臉的位置嗎？他第一天不就被投出去了？那位置一直空著啊。”
    “對啊，”旁邊的蘇清竹也皺起了眉，“陳宇，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現幻覺了？”
    嚴正沒有說話，隻是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陳宇，那眼神仿佛在說：小子，別在這種時候犯病。
    陳宇的血液，像是瞬間被抽幹了。
    他環顧四周，剩下的幾個玩家臉上也都是茫然和不解，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在他們的記憶裏，那個黑衣人，根本就不存在。
    那個位置，從刀疤臉死後，就一直是空的。
    我操。
    陳宇的腦子裏隻剩下這兩個字。
    這他媽已經不是作弊了。
    這是降維打擊！
    那個“管理員”，那個狗娘養的玩意兒，他不隻是在修改遊戲數據，他是在修改現實！他能修改所有人的記憶！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麽被“刪除”了，而且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人記得他存在過。
    這還玩個毛線啊？
    人家直接後台改代碼，把你的陣營改成狼人，再給你安個自爆程序，你找誰說理去？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陳宇的尾椎骨竄了上來，讓他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這場所謂的“狼人之宴”，根本就不是玩家和玩家的對抗。
    這是在拍電影。
    一場演給那個“管理員”看的電影。
    而自己，因為係統的特殊性，或者別的什麽狗屁原因，成了唯一一個能看到部分“後台代碼”的觀眾。
    一個既是演員，又是觀眾的倒黴蛋。
    就在這時，那道熟悉的機械音，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昨夜，一名玩家死亡。】
    眾人的注意力瞬間被拉了回來。
    教堂中央的空地上，光影扭曲，一個身影緩緩浮現，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是那個戴眼鏡的斯文男人。
    他的眼睛還驚恐地睜著，但已經沒有了任何神采。
    【死者身份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平民。】
    又一個平民？
    教堂裏頓時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議論聲。
    “搞什麽啊？狼人逮著好人殺是吧？”
    “兩天晚上，死了兩個平民，還有一個狼人是自己人刀的？這狼隊是喝假酒上頭了嗎？”
    “現在場上還剩幾個人？八個？”
    “媽的，這遊戲怎麽玩啊，完全看不懂了。”
    剩下的兩個散人玩家，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和一個看起來很膽小的年輕女孩，臉色已經變得慘白，他們警惕地看著彼此，又不安地看著陳宇他們這一大幫人。
    在他們看來，陳宇這五個人坐在一起，目標太大，嫌疑也最大。
    【請開始發言。】
    發言順序從死者的下家開始，也就是那個膽小的年輕女孩。
    女孩嚇得話都說不清楚了：“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就是個平民……昨天晚上我好害怕……我覺得……我覺得狼人就在我們幾個人裏……”
    她的發言毫無營養，但成功把焦點引到了剩下的兩個散人身上。
    輪到那個微胖的中年男人，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鎮定：“我覺得事情很蹊蹺。狼隊連刀兩個平民，這也太精準了。”
    他說著，目光若有若無地瞟向陳宇。
    “陳宇先生昨天雖然投對了那個暴躁老哥是狼人，但你的查驗是錯的。你驗的刀疤臉是平民。所以，你這個預言家，身份存疑。我建議，今天我們先把焦點放在你身上。”
    這家夥，還挺會帶節奏。
    陳宇心裏冷笑。
    跟我玩這個？老子見過的套路比你吃過的飯都多。
    接下來是李晴。
    她今天一改昨天的暴躁，變得楚楚可憐起來，紅著眼圈說道：“我……我相信陳宇。雖然他昨天驗錯了人，但他肯定不是故意的。現在好人越來越少了，我們不能再內訌了。我覺得……我覺得那個胖大叔的發言很有問題，他一直在針對陳宇，他會不會才是狼人？”
    好家夥，茶藝大師上線了。
    張璐瑤和嚴正的發言依舊四平八穩，主要是分析場上局勢，指出狼隊行為的各種不合理之處，呼籲大家冷靜，不要輕易站隊。
    蘇清竹則言簡意賅：“過。”
    惜字如金，高冷範兒拉滿。
    陳宇心裏都快笑出內傷了。
    這叫什麽？全員惡人，啊不，全員影帝影後。
    一個扮豬吃老虎，一個裝可憐博同情，兩個和稀泥當理中客，還有一個高冷女神範兒。
    終於，輪到陳宇發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那個微胖中年男人，更是露出一副“我看你怎麽編”的表情。
    陳宇歎了口氣。
    “我知道，你們不信我。”
    “我驗了刀疤臉，係統告訴我他是平民。我投了暴躁哥，係統告訴我他是狼人。我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
    “我甚至開始懷疑，我到底是不是預言家。”
    這番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自曝身份，然後又自我懷疑？這是什麽新套路？
    陳宇沒有理會他們的表情，繼續說道：“昨天晚上，我又驗了一個人。”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全場。
    “我驗的，就是那個已經消失的玩家。那個坐在刀疤臉位置上，穿著黑衣服，戴著帽子的男人。”
    他故意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果然，所有人都露出了“你在說什麽胡話”的表情。
    微胖中年男更是直接笑了出來：“陳宇先生，你是不是瘋了？那個位置一直都是空的！”
    “是嗎？”陳宇反問，“在你們的記憶裏，是空的。但在我的查驗裏，他存在。”
    “然後，最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陳宇的表情變得無比嚴肅，“係統給我的反饋，是兩個字——【空白】。”
    “我的技能，對他無效。然後，他就消失了。”
    “就在他消失之後，我看到了另一幅畫麵。”陳宇深吸一口氣，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我看到了昨晚被殺的場景。狼人沒有殺平民。他們殺的，是【守衛】！”
    守衛！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在教堂裏炸響。
    “你胡說！”微胖中年男激動地站了起來，“係統明明公布他是平民！”
    “係統？”陳宇笑了，笑聲裏帶著濃濃的嘲諷，“你真的相信這個所謂的‘係統’嗎？一個能讓狼人殺自己隊友，能讓我的查驗結果出錯的係統？”
    “它說刀疤臉是平民，你們信了。結果呢？白裙女這個狼人被刀了。”
    “它說暴躁哥發言衝動，你們把他投出去了，結果他真是個狼人。”
    “現在，它又告訴你們，死的是個平民。”
    陳宇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所有人。
    “你們還沒發現嗎？這個遊戲，從頭到尾，都充滿了謊言和操縱！我們就像一群被關在籠子裏的老鼠，被一個看不見的東西玩弄於股掌之間！”
    “它想讓誰死，誰就得死！它想讓誰是什麽身份，誰就是什麽身份！”
    陳宇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雖然他們不願意相信，但遊戲進行到現在，種種詭異之處，確實無法用常理來解釋。
    就在這時，那道機械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但這一次，它的聲音不再平穩，而是充滿了電流的雜音，斷斷續續，時快時慢。
    【警……告……警告……玩家……權限……異常……】
    【檢……測到……信息……幹擾……】
    【正在……修正……】
    話音未落，教堂半空中，那塊顯示著死者信息的虛擬屏幕，突然劇烈地閃爍起來。
    代表著眼鏡男身份的【平民】兩個字，開始扭曲，模糊。
    下一秒，在所有人驚駭的注視下，那兩個字，緩緩地，重新組合。
    變成了——
    【守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