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力量，從陳宇身上炸開。
    整個正在崩塌的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金色的光芒將陳宇徹底包裹。
    【我操……這是……】
    陳宇的意識被扯進了一個無法想象的空間。
    無數的畫麵，無數的聲音，無數的情緒。
    這些東西化作一條條閃耀著光芒的星河，在他腦中奔騰。
    那是陳福生的一生。
    從出生到咿呀學語。
    從被關進那個兒童監牢，到被“姐姐”帶走。
    從被送入養父母家，到深夜潛入妹妹的房間。
    所有的一切，都以數據的形式，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麵前。
    每一條都是一條完整的因果鏈。
    太龐大了。
    信息量大到足以撐爆任何一個正常人的大腦。
    陳宇感覺自己的精神正在被撕裂。
    【頂住……老子必須頂住……】
    他死死咬著牙，維持著最後一絲清明。
    他的目標很明確。
    不是要看完這個狗逼作者的傳記。
    他要找到一個能下手的點！
    一個最脆弱，最不起眼的“因”！
    然而，那些畫麵流動得太快了。
    “刺啦！”
    畫麵快進。
    直接跳過了陳福生設計這座孤城的關鍵部分。
    也跳過了他殺害妹妹那個最黑暗的節點。
    【草！怎麽回事？】
    陳宇心裏咯噔一下。
    他想停下來，卻發現根本控製不了。
    這些重要的因果節點，好像被一層無形的牆保護著。
    以他目前的力量，根本無法觸碰。
    之前試圖改變男孩殺妹的結局，那股恐怖的反彈力道，他現在還記憶猶新。
    再來一次，他會當場去世。
    【媽的，硬骨頭啃不動，那就找軟柿子捏！】
    陳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既然改變不了重大事件。
    那就找個無關緊要的！
    他的意識在無數數據星河中瘋狂穿梭，尋找著那個萬中無一的機會。
    時間不斷倒流。
    畫麵再次回到了陳福生那個陰暗的童年。
    兒童監牢。
    高牆，鐵窗。
    壓抑，絕望。
    就是這裏了。
    陳宇的意識驟然停下，聚焦在一段幾乎被忽略的記憶碎片上。
    那是一麵斑駁潮濕的牆壁。
    牆角長滿了青苔。
    一個瘦小的男孩，縮在牆角，抱著膝蓋。
    男孩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隻是麻木地看著牆壁。
    牆壁的上方，因為滲水，凝結出了一顆小小的水珠。
    晶瑩，剔透。
    它在重力的作用下，顫巍巍地，越墜越長。
    啪嗒。
    水珠滴落。
    砸在男孩麵前的地麵上，濺開一朵微不可聞的水花。
    然後，牆壁上同樣的位置，又開始凝聚下一滴。
    周而複始。
    無窮無盡。
    這是一個最微不足道的細節。
    在陳福生龐大的人生數據庫裏，連一個字節都算不上。
    它不會改變任何事。
    不會影響任何人的命運。
    它就是存在於那裏。
    一個被記錄下來的，無意義的物理現象。
    【就你了！】
    陳宇卻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這滴水珠上。
    他不知道這滴水珠對陳福生意味著什麽。
    或許什麽都不意味。
    但正因為它微不足道，所以它才沒有任何“邏輯保護”。
    它是這個龐大程序裏，最鬆動的一顆螺絲釘。
    他，也就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給老子……回去！】
    陳宇耗盡了最後的所有精神力。
    將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這個小小的因果節點上。
    他的意誌跨越了時間。
    回到了那個水珠即將滴落的瞬間。
    然後，他用盡全力，下達了一個指令。
    “不準掉下來！”
    現實世界中。
    陳福生臉上的好奇已經變成了全然的欣賞。
    他看著陳宇。
    看著這個被金光吞噬的“BUG”。
    “改變過去？你想做什麽？”
    “抹掉我殺人的記憶？還是阻止我被創造出來？”
    “沒用的，這些都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
    陳福生臉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他感覺到了。
    一種源自世界底層的……錯誤。
    一個最基礎的邏輯，被強行篡改了。
    那是什麽？
    他無法理解。
    而在陳宇的意識世界裏。
    那顆即將滴落的水珠，停住了。
    它在空中懸停了零點零一秒。
    然後，它違反了萬有引力。
    違反了所有的物理法則。
    它開始緩緩地……向上倒流！
    縮回了牆壁，重新變成了一片不起眼的水漬。
    成功了！
    陳宇修正了它！
    【成了！】
    陳宇心中剛剛湧起一陣狂喜。
    下一秒。
    多米諾骨牌，倒下了。
    轟！！！！！！
    整個數據庫，整個用陳福生一生構建的世界，因為這一個微小的錯誤，開始了史無前例的連鎖崩潰！
    一個變量的錯誤，導致了一行代碼的失效。
    一行代碼的失效，導致了一個函數的紊亂。
    一個函數的紊亂，導致了整個底層架構的崩塌！
    陳宇眼前的世界，碎了。
    是真的碎了。
    空間如同被打碎的鏡子。
    無數個碎片在他麵前交織，旋轉，然後湮滅。
    一個碎片裏，是他們戰鬥過的垃圾場。
    衝天的火光還在燃燒，但下一秒，整個垃圾場就化作了無數扭曲的0和1。
    另一個碎片裏，是那個詭異的大劇院。
    舞台上的幕布飄落到一半，就定格在空中，然後變成了飛灰。
    還有一個碎片。
    是城市廣場的那個自動售賣機。
    它正在瘋狂地吐出各種物資，但那些物資在半空中就解體成最原始的數據流。
    廢棄的醫院、中央控製室、他們曾經待過的每一個角落……
    所有的一切，都在分崩離析。
    這個世界正在被刪除！
    “這……這不可能！”
    陳福生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
    他的白大褂袖口，正在像素化。
    一塊塊地剝落，消散在空氣中。
    “你……你做了什麽？”
    他抬頭看向陳宇，第一次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而此時的陳宇，正在承受最恐怖的反噬。
    他是“修正”的執行者。
    他是這個世界錯誤的根源。
    整個世界崩塌所產生的全部負荷，如同宇宙大爆炸一般，盡數轟擊在他的精神本源之上。
    “噗！”
    陳宇猛地噴出一口血。
    鮮血不再是紅色。
    而是帶著金色數據碎屑的詭異液體。
    他的眼睛，耳朵，鼻子裏，都開始流出同樣的液體。
    七竅流血。
    【要……噶了……】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
    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都在撕裂。
    精神世界裏，刮起了足以毀滅一切的風暴。
    他感覺自己就要被這股力量撕成最原始的粒子了。
    腦海裏，不停地閃動著記憶的碎片。
    李晴的媚笑、蘇清竹冷著的臉、嚴正笑罵的神情，甚至是林冰為他按摩肩膀的片段。
    【？？？】
    【怎麽連幻想中的畫麵都會出現啊？】
    【我要......瘋了嗎？】
    懸崖的另一邊。
    蘇清竹、李晴、嚴正和張璐瑤，已經完全看傻了。
    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麵的世界天崩地裂。
    看著陳宇被金光籠罩，然後突然軟倒在地。
    看著他渾身是血，在地上抽搐。
    “陳宇！！”
    蘇清竹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
    她想衝過去，但那道深不見底的數據裂穀，是無法逾越的天塹。
    “混蛋！你撐住啊！”
    李晴急得直跺腳，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沒用的……”
    嚴正死死拉住她們，聲音裏充滿了無力感。
    “這個空間在徹底毀滅，我們……什麽都做不了。”
    張璐瑤看著對麵那個逐漸被數據風暴吞噬的身影，心痛得無法呼吸。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從陳宇發動能力，到世界崩塌，再到他自己倒下。
    整個過程，不超過十秒鍾。
    但就是這十秒鍾，卻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陳宇倒在地上。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勉強抬起頭。
    透過模糊的血和淚，他看到了懸崖對麵，那四個為他焦急的身影。
    【操……真他媽狼狽啊……】
    他想笑一下，卻連牽動臉部肌肉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他麵前。
    陳福生身體的數據剝落得越來越快。
    他臉上錯愕的表情，慢慢轉為了一種奇異的狂熱。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你這個‘BUG’，真是給了我天大的驚喜啊！”
    隨著他的笑聲，他那正在像素化剝落的身體，竟然開始重新凝聚。
    那些潰散的數據，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好像正在適應這個全新的，充滿錯誤的係統。
    而陳宇，卻感覺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飛速流逝。
    他的身體越來越冷。
    意識，也即將沉入永恒的黑暗。
    【這都……弄不死你嗎……】
    【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