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被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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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不知他說得越多,就越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見楚禾還想追問,他趕緊跳下車,不緊不慢的道:“看熱鬧去了。”
    “等等我!”阿九後一步跳下車,跑了兩步,便握住了少年伸過來的手,再抬眼瞧著他的側顏,還是有著懷疑。
    今夜的村子裏似乎發生了什麽大事,所有的村民舉著火把聚在一起,這兒有個深不見底的水潭。
    而水潭旁邊,是一個被綁著的孩童。
    所有的人都在喊,“殺了他,殺了他!”
    站在最前麵的是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者,他看起來是村子裏最德高望重的人,舉起手後,吵鬧的人群瞬間靜了下來。
    “大家先冷靜,事情還沒有個定論,也許那些事並不是他做的。”
    “村長,一定是他!”
    “自從他出生後,村子裏就禍事頻發,定是他引來的災禍!”
    “前些年鬧了蝗災,莊稼欠收!”
    “去年又是一場洪水來襲,衝毀了多少房屋,又淹死了多少人!”
    “再看看他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相貌,他一定是災星!”
    “是啊,他娘從他出生起就病著,前兩天,他爹還摔死了,不殺了他,我等全族都要遭殃!”
    ……
    眾人的聲音一道接著一道,恨不得把所有的不如意與人生的不幸,都借此發泄出來。
    被綁起來的男孩七八歲的模樣,身上的衣裳並不合身,還破了幾個洞,赤著一雙腳,傷痕累累。
    尤為引人注目的是他有著一頭白色的發,縱使滿臉汙垢,也能看出來他的皮膚比起尋常人還要白上許多,任憑那些人怎麽叫喚,他也是不在乎的,又或許是已經麻木了。
    隻是那一雙比尋常人眸色還要淡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人群裏的一個女人。
    那是一個麵色蒼白的女人,身體瘦弱,麵色憔悴,她一直沒有說話,眼裏含著淚,當孩子看過來時,她似乎沒有勇氣與他對視,殘忍的偏過了臉。
    楚禾看著那白色的發,下意識的抬眸看著身邊的人。
    阿九眼眸彎彎,輕輕一笑。
    楚禾緊緊的抿著唇,在人群外圍,她挑中了一位看起來有些眼熟的男人,說道:“大哥,請教你一些事。”
    男人回頭,一眼看到了白發紅眸的少年,大驚失色,還沒有叫出來,又被楚禾手裏的銀子閃到了一雙眼。
    男人眼裏冒出貪婪的光,也顧不上什麽白發就是災星的代表了,伸出手去,臉上有了笑,“我家裏排行第二,大家都叫我一聲二郎,姑娘客氣了,叫我二郎就好。”
    楚禾把銀子扔給了他,問:“你們要殺了那個孩子,就不怕有府衙的人捉拿你們嗎?”
    “嗐,我們這兒窮鄉僻壤,最大的官就是村長,哪裏會有什麽府衙的人?”二郎又道,“而且大家也說的沒錯啊,自從那個孩子出現後,村子裏就災難不斷,他不止招災,還克父克母呢!”
    二郎壓低了聲音,“前兩天他爹為了給他娘治病,去山上采藥,結果摔死了,這下好了,他娘也不願意繼續養著他了,按規矩,就得把他沉潭。”
    楚禾看了眼人群裏那個似是有情,卻也無情的女人,再看向被綁的孩子,攥緊了手。
    阿九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輕笑道:“阿禾想救他,很簡單,我殺了這些人便是。”
    這些聒噪的男女老少,倒是可以作為蟲食,略微讓它們飽餐一頓。
    楚禾看著他,“你先別搗亂。”
    阿九抿抿唇,不悅,“哦。”
    楚禾問二郎,“如果我要救下那個孩子,按你們村子裏的規矩,有什麽辦法?”
    二郎多看了幾眼楚禾,大概是覺得她多管閑事,但收了人家的錢,他還是說道:“我們村子曆來就有一條規矩,沒有人愛的人就得被沉潭,雖說百年來都沒有執行過這條規矩,但他不是危害太大了嗎?大家都喊著要殺了他才行呢,若是有人愛他,他自然就能活下來。”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話,村長在民意之下,歎了口氣,不得不說道:“梧桐村裏的規矩不可改,張家重陽,可有人願意愛他?”
    人群裏寂靜無聲。
    村長目光裏流露出憐憫,“既然如此,那就沉潭吧。”
    有人走上前要推孩子進水裏,那孩子也不吵不叫,對於死這回事,他也像是早就麻木了。
    楚禾往前走了一步,阿九抓住了她的手臂,又把她拉了回來,她不解的抬眸。
    阿九摸摸她的臉頰,笑眯眯的道:“我知道我家阿禾是世上最好的人,但不著急,再看看。”
    眼見孩子就要被下去,一道頎長的身影走了出來,大聲道:“住手,我願意愛他!”
    所有人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布衣男子,衣著樸素,卻也掩不住他的豐神俊朗,儀表堂堂,以及凜然正氣。
    楚禾驚道:“是方大俠!”
    方鬆鶴站出來攪局,不少人都在喊著他是不是瘋了。
    村長摸摸胡子,問道:“你救下這個孩子,那以後就得帶著他生活了,若是出了災禍,你都得一力承擔,你可想清楚了?”
    方鬆鶴毫不猶豫,“我想清楚了。”
    村長問:“不會後悔?”
    方鬆鶴道:“絕不後悔。”
    村長抬了抬手,那人不甘心的走了回去,方鬆鶴快步走上前,為孩子解了綁。
    他摸摸孩子的頭頂,問:“沒事吧?”
    男孩抬起髒兮兮的小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有人願意愛這個孩子,其他人隻能不情不願的散去,不久前還鬧哄哄的地方,霎時間安靜了不少。
    二郎見沒了熱鬧看,撇撇嘴,往回走,踹了一下等在路邊上挺著大肚子的胖子,“回去做工去,別想著偷懶,否則這個月的工錢都給你扣沒了!”
    胖子灰頭土臉,連忙答道:“是,我知道了。”
    楚禾沒有看到那邊的小插曲,她抓著阿九跑過來,“方大俠,你怎麽在這裏?”
    見到陌生人,孩子躲在了方鬆鶴身後,隻露出頭來,小心翼翼的多看了眼那也有著白發的少年。
    少年揚起唇角,回了一抹笑。
    孩子身體一顫,腦袋也縮了回去。
    方鬆鶴看著年輕男女,目露茫然,“姑娘……你叫我大俠?”
    楚禾奇怪,“我們隻是分開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方大俠就不記得我們了?”
    “我想姑娘是認錯人了。”布衣青年笑道,“我不姓方,我姓宋,名鐵牛,家中還有弟弟和弟妹,自小就在梧桐村長大,以打獵為生,我沒出過村子,也不曾見過姑娘。”
    楚禾眉頭緊皺,不論怎麽看,眼前人就是那個有名的君子劍方鬆鶴,可是他怎麽像是完全忘記了過去?
    楚禾晃了晃阿九的手臂,“阿九,這就是方鬆鶴,方大俠,對不對?”
    “名字隻是代號,他叫不叫方鬆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九看過去,笑容純真友善,天真無邪,“你說你現在姓宋?”
    不知為何,青年雙腿一顫,覺得褲襠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