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南達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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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這兒啊,以前冬天都不出門,就在家貓冬,男人們喝酒打牌,女人們納鞋底嘮嗑……”老板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東北口音,像在講一首古老的歌謠。
    少華聽得津津有味,還學著老板的口音說:“那敢情好啊,我也想在這兒貓冬,天天吃鍋包肉。”
    大家都笑了起來。
    陳凱看著窗外的雪,聽著身邊的歡聲笑語,忽然覺得心裏很平靜。
    他想起剛來時,還覺得這個冬天會很難熬,會時時刻刻被周捷和周遊的甜蜜刺痛。
    可現在,他看著周捷靠在周遊肩上打盹,看著於蘇蘇和林隱低聲說著什麽,看著蕭語拿著手機自拍,看著少華和老板稱兄道弟,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
    喜歡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得到。看著她幸福,看著她身邊有靠譜的人守護,看著她能毫無顧忌地笑,其實也是一種幸福。就像現在,他雖然還是會被他們的甜蜜“刺痛”,但更多的是一種釋然,一種“她過得好就好”的坦然。
    “凱哥,想什麽呢?”少華遞給他一個凍梨,“嚐嚐,可甜了。”
    陳凱接過凍梨,咬了一口,冰涼的汁水在嘴裏化開,甜得恰到好處。他看著少華期待的眼神,忽然笑了:“還行,比你媽燉的燕窩好吃。”
    “那是!”少華得意地揚起下巴,“也不看看是誰推薦的。”
    陳凱看著他傻嗬嗬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個寒假的“逃亡”,是他做過最正確的決定。他不僅逃離了那些沒完沒了的相親,更重要的是,他在這裏找到了一種久違的、簡單的快樂,一種不用偽裝、不用攀比、不用患得患失的輕鬆。
    窗外的雪還在下,像無數隻白色的蝴蝶,在夜色中翩翩起舞。陳凱知道,這個冬天,會成為他記憶裏最特別的一個冬天。因為在這個冬天,他不僅看到了東北的雪,感受到了東北的暖,更重要的是,他學會了放下,學會了祝福,學會了在沒有愛情的日子裏,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快樂。
    而這,或許就是成長。
    哈爾濱的澡堂蒸汽繚繞,像罩著層牛奶霧。陳凱捏著毛巾站在淋浴區,看著少華光著膀子在大池子裏撲騰,活像條剛放進水裏的泥鰍,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凱哥,快來啊!這水燙得得勁!”少華在池子裏朝他揮手,肚子上的贅肉隨著動作晃悠,“你看那大爺,搓澡搓得那叫一個狠,跟搓砂紙似的!”
    陳凱瞥了眼搓澡區,穿紅褲衩的搓澡師傅正把個壯漢按在床上,力道大得能聽見皮膚摩擦的“咯吱”聲,壯漢疼得齜牙咧嘴,嘴裏還喊著“師傅再加把勁”。他打了個寒顫,往淋浴噴頭下縮了縮——他從小就怕疼,連打針都要閉著眼睛,更別說這種“皮肉之苦”。
    “不去。”陳凱把水溫調涼些,冷水澆在背上,才算壓下心裏的別扭。他長這麽大,除了在自家浴缸,從沒在這麽多人麵前光著膀子,尤其是斜對麵的搓澡床正對著他,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你就是慫!”少華從池子裏爬出來,身上的水珠順著肥肉往下淌,“這可是東北文化!來東北不搓澡,等於白來!”他湊到陳凱身邊,壓低聲音,“你看周遊,正陪周捷在女賓區門口等著呢,估計等會兒也要來搓澡。你要是不去,等會兒人家周遊聊起搓澡體驗,你插不上話,多沒麵子。”
    陳凱的動作頓了頓。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周遊什麽都會,滑雪滑得好,吃辣吃得香,現在連搓澡都能泰然處之,而他卻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傻子,連在澡堂裏脫衣服都覺得別扭。
    “誰……誰慫了。”陳凱硬著頭皮關了淋浴,抓起毛巾往搓澡區走,腳步卻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搓就搓,誰怕誰。”
    搓澡師傅見他過來,拍了拍床:“小夥子,趴下。”
    陳凱猶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趴在床上,剛想叮囑“輕點”,就感覺一塊滾燙的毛巾糊在背上,緊接著一雙有力的大手按了上來,力道之大讓他差點喊出聲。
    “哎喲我去!”陳凱死死咬著牙,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按碎了,“師傅,輕點,輕點!”
    “小夥子細皮嫩肉的,不經搓啊。”師傅的聲音帶著笑意,手上的力道卻沒減,“跟你那朋友沒法比,他剛才跟我說‘往死裏搓’,跟個殺豬的似的。”
    陳凱扭頭,看見少華正趴在隔壁床,被搓得齜牙咧嘴還傻笑:“凱哥,爽不爽?這才叫搓澡!”
    “爽你個大頭鬼!”陳凱疼得額頭上全是汗,心裏把少華罵了千百遍。
    等他從澡堂出來,感覺渾身的骨頭都散了架,走路都打飄。少華卻精神煥發,拍著他的肩膀:“怎麽樣凱哥,舒服吧?我跟你說,這東北澡堂,搓一次能掉三斤泥!”
    陳凱瞪了他一眼,沒力氣跟他吵。這時,周遊和周捷從女賓區走出來,周捷的臉頰紅撲撲的,頭發濕漉漉地搭在肩上,像剛出水的蜜桃。
    “陳凱,你臉怎麽這麽白?”周捷的聲音帶著關切,“是不是不舒服?”
    “沒……沒事。”陳凱別過臉,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剛被搓澡師傅“虐待”過的慘樣,“就是有點暈澡。”
    “我就說他慫吧。”少華湊過來,笑得一臉欠揍,“搓澡的時候跟殺豬似的叫,人家師傅都說他不經搓。”
    周捷忍不住笑了,眼睛彎成了月牙:“男孩子也有怕疼的呀,很正常。”
    陳凱的耳根紅了,心裏卻有點甜。原來在她眼裏,自己怕疼不是丟人,是“很正常”。
    晚上去吃酸菜白肉鍋,少華非要跟老板比喝酒。老板是個東北大漢,端著二鍋頭就跟少華碰杯,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麵紅耳赤。
    “我……我還能喝!”少華舉著酒杯,舌頭都打結了,“再來……再來一瓶!”
    “行了,別喝了。”陳凱奪過他的酒杯,“再喝就該鑽桌子底了。”
    “我不!”少華搶過酒杯,非要跟老板再碰一個,結果沒拿穩,酒杯掉在地上摔碎了,酒灑了周捷一褲腿。
    “對不起對不起!”少華嚇得酒都醒了大半,慌忙去拿紙巾,“周捷同學,我不是故意的!”
    周捷笑著搖搖頭:“沒事,擦擦就好了。”
    周遊蹲下身,拿出濕巾仔細地幫她擦褲子,動作溫柔得像在嗬護易碎的珍寶。陳凱看著他們,忽然覺得手裏的酸菜白肉鍋不香了——這狗糧喂得也太頻繁了。
    “凱哥,你看我幹嘛?”少華湊過來,一臉茫然,“我臉上有花?”
    “沒。”陳凱夾了塊白肉塞進嘴裏,沒好氣地說,“我在想,等會兒怎麽把你扛回酒店。”
    少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喝多了,傻笑兩聲:“我沒醉……我還能走直線。”他說著就要站起來證明,結果剛站直就打了個趔趄,差點栽進鍋裏。
    陳凱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心裏歎了口氣。帶少華出來,簡直比帶個孩子還累。
    ***去看冰燈那天,哈爾濱的夜晚冷得像冰窖。陳凱裹著羽絨服,還是覺得寒氣從領口往裏鑽。周捷穿著周遊的大外套,像隻偷穿大人衣服的小貓,被周遊揣在懷裏往前走,隻露出雙亮晶晶的眼睛。
    “凱哥,你看那冰滑梯!”少華指著用冰砌成的滑梯,眼睛亮得像冰燈,“咱們去玩那個!”
    陳凱抬頭,看見那滑梯從十幾米高的冰塔上蜿蜒下來,陡峭得嚇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膽小鬼。”少華撇撇嘴,拉著蕭語就往冰滑梯跑,“蕭語,咱們去!”
    蕭語本來還怕高,被少華一激,頓時來了勁:“去就去!誰怕誰!”
    陳凱看著他們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他轉頭,看見周捷正對著一盞兔子形狀的冰燈拍照,周遊站在她身後,幫她擋著風,手機屏幕上是剛拍的合照,兩人笑得像冰燈裏的光。
    “好看嗎?”周遊的聲音很輕,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
    “好看。”周捷的聲音帶著笑意,“比去年在公園看的好看多了。”
    “那明年我們還來。”
    “好啊。”
    陳凱別過頭,假裝研究旁邊的冰雕,心裏卻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原來喜歡一個人,是會把“明年”“以後”掛在嘴邊的,是會把對方的喜好記在心裏的,是會在寒風裏把她護得嚴嚴實實的。
    他以前總覺得,喜歡就是送最貴的禮物,開最炫的車,說最動聽的情話。現在才明白,真正的喜歡,藏在那些不起眼的細節裏,藏在“我幫你擋擋風”“我記得你喜歡兔子”“我們明年還來”裏。
    “凱哥,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少華跑回來,臉上凍得通紅,“快跟我們一起去玩冰迷宮,蕭語剛進去就迷路了,正在裏麵罵街呢!”
    陳凱跟著少華往冰迷宮走,路過周捷身邊時,聽見她對周遊說:“你看陳凱和少華,像不像兩個幼兒園小朋友?”
    周遊笑了:“有點像。”
    陳凱的耳尖紅了,腳步卻輕快了些。被比作幼兒園小朋友,好像也沒那麽丟人。
    ***從冰迷宮出來,少華提議去吃馬迭爾冰棍。陳凱看著他手裏那根冒著白氣的冰棍,覺得牙都疼。
    “這麽冷的天吃冰棍,你不怕凍掉舌頭?”
    “你不懂,這叫冰火兩重天!”少華咬了一大口,凍得直哆嗦,“好吃!你嚐嚐!”
    陳凱猶豫了一下,接過少華遞來的冰棍,咬了一小口。奶油的香甜混著冰碴的凜冽,在嘴裏化開,居然真的很好吃。
    “怎麽樣?沒騙你吧?”少華笑得像隻偷到糖的狐狸。
    陳凱沒說話,又咬了一口。這時,周捷和周遊也走了過來,周遊手裏拿著兩根冰棍,遞給周捷一根:“慢點吃,別凍著。”
    周捷咬了一口,眼睛亮了:“真好吃!”
    周遊低下頭,在她嘴角舔了一下:“是挺甜的。”
    “周遊!”周捷的臉瞬間紅了,嗔怪地推了他一把,眼裏卻滿是笑意。
    陳凱看著手裏的冰棍,忽然覺得有點酸。他把剩下的冰棍塞進少華嘴裏:“給你,我不吃了。”
    “哎?你怎麽不吃了?”少華含糊不清地問。
    “太甜了。”陳凱轉身就走,沒回頭。
    少華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不遠處打情罵俏的兩人,恍然大悟:“哦——又吃著狗糧了!”
    他的聲音太大,引得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周捷的臉更紅了,低下頭不敢看陳凱。周遊卻笑著朝陳凱喊:“陳凱,等等我們!”
    陳凱的腳步頓了頓,還是放慢了速度。少華追上來,拍著他的肩膀:“凱哥,別灰心,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你看那邊賣冰糖葫蘆的阿姨,多精神!”
    “滾。”陳凱踹了他一腳,嘴角卻忍不住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