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鍾後，梁鋒送舒妍回到金碧園小區。
    考慮到她大著肚子不方便，這會又是下半夜，他堅持開車送她進去，到家門口。
    剛停車，家裏的大門就從裏麵打開了。
    有一個人影從裏麵匆匆跑出來，打開了院門。
    舒妍看到來人，喊道：“爸，你怎麽還不睡啊？都這麽晚了。”
    梁鋒探頭跟舒德打招呼：“師父。”
    舒德朝梁鋒笑笑：“謝謝你啊，梁鋒，幫我送妍妍回來，你進來吃點宵夜再走，我老婆剛做好的宵夜，咱們也聊幾句。”
    梁鋒想了想，熄火下車。
    “那我就不客氣了，正好我也餓了，晚飯沒吃飽，又折騰這麽一趟。”
    他並不是真的餓了，其實是想跟舒德坐一會。
    舒妍挽上父親的胳膊，邊走邊嘀咕道：“要是我今晚不回來，您還睡不睡？”
    舒德笑道：“不是在等你，真是我們肚子餓了，就起來煮宵夜。”
    三人進了屋，來到餐廳，看到桌上的宵夜，舒妍瞥了父親一眼。
    “就您和我媽兩個人，要吃這麽多？”
    舒德：“我們這不是怕奶奶和你婆婆也要吃嘛，就多做了一些。”
    他招呼梁鋒：“梁鋒，別客氣啊，就當是自己家。”
    梁鋒：“師父您放心，我不會客氣的。”
    周毓又端來一鍋剛熱好的雞湯，“這雞湯我回來就熬了，剛才重新加熱了一下，梁鋒，你跟妍妍都喝點，這可是郊區的農戶自己養的土雞。”
    梁鋒：“好，師母，那就麻煩您給我也分一碗，我記得我結婚前，就喜歡跟著師父回家，到你們家去蹭飯，我就愛吃師母您做的飯。”
    說到這裏，梁鋒停下來，他的喉嚨哽住了，眼圈泛紅。
    舒妍對舒德說：“爸，您失蹤那十年，我也經常去師父家蹭飯的，逢年過節，師母都會打電話催我過去跟他們一起過節，改天咱們請他們過來聚聚。”
    舒德點頭：“好，等你們休息的時候，喊他們過來聚聚，梁鋒，你兒子該上高中了吧？”
    “下個學期開學就高三了，現在的孩子不像我們那個時候聽話，都有自己的主見，代溝太大，根本沒辦法溝通，說到這個我就頭疼。”梁鋒歎了一口氣。
    他接過周毓遞過來的雞湯，“謝謝師母，這雞湯看著就好喝。”
    舒妍為梁凱辯護：“師父，是您對梁凱要求太高了，我覺得梁凱挺懂事挺乖的，學習成績也好，您看您平時工作忙，家裏的事都是他在幫師母的。”
    舒德拍了拍梁鋒的肩膀：“梁鋒，你不能以你的標準去要求孩子，時代不同了，你看我回來這段時間，每天都看電視新聞，外麵的世界變化真的太大了，”
    “你現在要是讓我自己出去，我都不知道哪跟哪了，現在的麗城，比十年前擴大了十倍吧？那個時候哪有那麽多高樓大廈和那麽多的人啊。”
    “我想著，等過幾年，妍妍他們的孩子上幼兒園了，我就跟周毓開車出去走走。”
    舒妍：“爸，我支持，您和媽就應該出去走走，去遊山玩水，這樣，到時候我給你們買一輛房車吧，乘風給我的錢，我都沒時間花呢。”
    舒德：“你們還要養孩子呢，得省著點花，爸決定自己掙錢買。”
    舒妍和梁鋒都看著舒德。
    梁鋒：“師父，您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舒德：“老趙給我介紹了一份工作，麗城醫科大學的法醫鑒定中心想聘請我去當主任，另外學校那邊也想聘我去上課，我考慮了一下，想去試試。”
    “不然每天坐在家裏，我覺得悶得慌，最近身體也好起來了，我應該沒問題。”
    梁鋒：“這是好事啊，師父，去那邊比咱們局裏輕鬆，應該是早九晚五吧？而且他們的待遇比咱們局裏還要好。”
    舒德：“是啊，那邊給的比局裏給我的退休金還要多，不過咱不是衝著錢去的。”
    梁鋒：“那是當然。”
    舒德看向女兒：“妍妍，爸爸就不能幫你們帶孩子了，不過你媽說，她和奶奶帶就夠了，我一個大男人，也不懂照顧孩子，還是去給你們掙點奶粉錢吧。”
    舒妍笑：“爸，我們不差奶粉錢，我跟乘風的工資都不怎麽花的，您啊，如果真的想去，就去吧，我支持您，人忙起來才好。”
    周毓在旁接過話：“是啊，我也是這麽跟你爸說的，忙起來才好，就讓他去吧。”
    舒妍知道，父親需要找到自己活著的價值。
    舒德失蹤前，是市局技術科的主任，那個時候的技術科隻是一個部門，人也不多，但命案的發生率卻是現在的好幾倍。
    舒德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樣，有時候一天要上三四次解剖台。
    “我記得那個時候最怕的就是遇到病死的”舒德一邊吃著宵夜一邊回憶說。
    梁鋒附和道：“可不是嘛，咱們那個時候全靠經驗，不像現在，有各種機器設備支持，師父，我跟您說，我還引進了一台虛擬解剖儀，”
    “像一些簡單的疾病死，直接用虛擬解剖儀掃描一下，就可以查出死因了，不需要再開刀了，真的是省了不少的事啊，不過大多數還是得動手。”
    “像妍妍他們今晚碰到的這個案子，就必須得開刀解剖，才能發現死者的食道和胃腸道被腐蝕得厲害，所以目前機器還是不能取代人。”
    舒德看向女兒，問道：“今晚這個是什麽情況？我聽梁總說，你們送一對母子去醫院，怎麽就跑去解剖了？是那個孩子出了事嗎？”
    “嗯，孩子沒能救回來”舒妍把事情給父親說了一遍。
    旁聽的周毓聽完，氣得不行，“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狠心的母親啊，為了引起丈夫的關注，竟然給孩子下毒？虎毒還不食子呢。”
    舒德關注的是舒妍說的那個心理疾病，“妍妍，你說的那個心理疾病叫什麽？”
    舒妍解釋：“叫代理型孟喬森綜合症，患上這種疾病的患者，通常會虛構誇大被護理者的病情，會給被護理者下毒或者虐待他們。”
    “並以此來博得別人的關注，想要獲得別人的同情。”
    舒德點頭，心中為女兒驕傲。
    梁鋒對舒德說：“師父，妍妍啊，是青出於藍勝於藍，經她手的案子，基本都很快就能搞定，我呢，對她是百分百的放心，她是遺傳了您的天賦啊。”
    “從她小時候幫她媽殺雞殺魚的時候起，我就知道她肯定會是一個優秀的法醫”舒德笑著說道，“雖然她飯菜做得不怎麽樣，但刀工卻比她媽厲害。”
    大家都笑起來。
    周毓連連點頭：“是啊，以前她總愛叫我買魚回來，每次都搶著幫忙殺魚，後來我才知道，她原來是想拿魚來練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