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市委來人,是福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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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的聲音平靜而有力,穿透了深夜的寂靜,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官方氣場。
    羅曉軍的瞳孔微微收縮。
    市委的人?
    這個時間點,以這種方式出現,絕不尋常。
    這應該就是電話裏那個神秘人所說的“特別的客人”。
    秦淮茹和婁曉娥的臉色瞬間變得緊張,她們不約而同地向羅曉軍靠攏一步,眼神中充滿了戒備。
    羅曉軍抬手示意她們稍安勿躁,自己則拉開了房門。
    門外的中年男人約莫五十歲上下,國字臉,眼神銳利,雖然穿著普通的中山裝,但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氣勢卻掩蓋不住。
    “請進。”羅曉軍側身讓開一條路。
    男人點點頭,邁步走進房間,目光迅速掃過屋內的陳設,最後落在秦淮茹和婁曉娥身上,眼神停頓了一秒,卻什麽也沒說。
    “我姓李,是市委辦公室的。”李主任自我介紹,語氣平淡,“今晚的事,我們已經知道了。性質很惡劣,影響很壞。”
    羅曉軍關上門,轉身看著他:“李主任深夜到訪,應該不隻是為了通報案情吧?”
    李主任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動作從容不迫:“羅曉軍同誌,你是個聰明人,我就不繞圈子了。”
    他從隨身的公文包裏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你這次揭露軋鋼廠的貪腐案,立了功,這一點組織上是肯定的。”李主任的話鋒一轉,“但是,凡事都要講究方式方法。你這種做法,太激烈,太衝動,打亂了很多部署。”
    羅曉軍心中冷笑。
    打亂部署?
    恐怕是打亂了你們分贓的部署吧。
    “我不明白李主任的意思。”羅曉軍不動聲色,“難道眼看著國家財產被侵吞,眼看著無辜的工友被害死,還要講究溫和的方式方法?”
    李主任的眼神變得深邃:“有些事情,比你看到的要複雜。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你應該懂。王局長他們固然有錯,但他們倒下,會牽扯出更多的人,甚至影響到整個市的工業生產穩定。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
    好大一頂帽子。
    羅曉軍幾乎要笑出聲。
    用整個市的工業穩定來壓一個普通工人,這手段可真夠高明的。
    “所以,組織上的意思是,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不是到此為止,是換一種更穩妥的方式處理。”李主任推了推桌上的文件,“組織上已經考慮到了你的貢獻和你的難處。這是一份調令。”
    羅曉軍沒有去碰那份文件。
    李主任繼續說道:“調你去南方的海濱城市,擔任一家新建罐頭廠的副廠長。行政級別提半級,給你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另外再給你五百塊錢的安家費。這對於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來說,是天大的機遇。”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旁邊的秦淮茹和婁曉娥。
    “當然,組織上也考慮到了你的個人問題。秦淮茹同誌和她的孩子們,可以一起遷過去,戶口、工作組織上都會安排妥當。至於婁曉娥同誌……”李主任看向婁曉娥,“你家裏的情況我們了解,隻要羅曉軍同誌點頭,你們家在城南的那個小廠子,很快就能拿到一批出口訂單,甚至可以得到一筆低息貸款,規模擴大一倍不成問題。”
    條件確實誘人。
    金錢、地位、前途,甚至連兩個女人的後路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這是要把人捧上雲端,然後讓他乖乖閉嘴,離開這是非之地。
    秦淮茹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眼神複雜地看著羅曉軍。
    對她而言,這個條件意味著徹底擺脫貧困,給孩子們一個光明的未來。
    婁曉娥則緊緊抿著嘴唇,她看出了這背後隱藏的交易,眼中滿是擔憂和抗拒。
    羅曉軍笑了。
    “李主任,這到底是組織上的決定,還是某些人的決定?”
    李主任的臉色沉了下來:“羅曉軍同誌,注意你的言辭。這是組織上經過慎重研究後,給你的最好安排。”
    “是嗎?”羅曉軍拉開椅子,在李主任對麵坐下,“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隻要我接受這份調令,拿著安家費,帶著人離開京都。軋鋼廠的案子,就會被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王局長他們,最多也就是個處分?”
    李主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桌上的水杯,輕輕吹了吹根本不存在的熱氣:“年輕人,有時候退一步,才能海闊天空。你得到了你想都不敢想的前途,其他人也能保住飯碗,整個局麵也穩定了。這是多贏的局麵,何樂而不為?”
    羅曉軍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意識悄然沉入農場。
    農場空間內,那棵黑白分明的“選擇之樹”上,紅色和藍色的果實光芒閃爍不定。
    更讓他心驚的是,農場空間的邊緣,那些細小的裂縫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仿佛整個世界都處在崩潰的邊緣。
    一股明悟湧上心頭。
    農場是他的根基,是他的道心所在。
    如果今天他選擇了妥協,選擇了退讓,用正義和良知去交換所謂的前途。
    那麽他的道心就會蒙塵,甚至崩塌。
    到那時,這個次元農場空間,恐怕也會隨之毀滅。
    這根本不是選擇題,而是生死題。
    退,就是死。
    進,才有一線生機!
    想通了這一點,羅曉軍的心境豁然開朗,眼神中的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和堅定。
    他重新看向李主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李主任,您剛才說水至清則無魚。但您有沒有聽過另一句話?”
    李主任皺眉:“什麽話?”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羅曉軍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有些人,有些事,已經爛到了根子裏。如果現在不刮骨療毒,將來隻會病入膏肓,無藥可救。到時候,恐怕就不是影響一個市的工業生產那麽簡單了。”
    李主任的臉色徹底變了。
    他沒想到一個年輕的工人,敢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拒絕,而是赤裸裸的挑戰。
    “羅曉軍,你不要不識抬舉。”李主任的聲音冷了下來,“你以為憑你一個人,能對抗整個體係?你太天真了。”
    “我不是一個人。”羅曉軍緩緩站起身,“我身後站著千千萬萬被欺壓的工人,站著國家法律,站著天理人心。倒是李主任您,您身後站著誰?是組織和人民,還是那些躲在陰暗角落裏的碩鼠?”
    “你……”李主任猛地站起身,指著羅曉軍,氣得手指都在發抖。
    他縱橫官場多年,還從未被人如此當麵頂撞過。
    秦淮茹和婁曉娥都緊張地屏住了呼吸,手心全是汗。
    她們既為羅曉軍的膽氣感到驕傲,又為他接下來的處境感到深深的擔憂。
    就在這時,羅曉軍突然話鋒一轉。
    “李主任,我聽說,最近上麵正在醞釀一場自上而下的整風運動,重點就是清查隊伍裏的腐化分子。不知道您對這個傳聞有什麽看法?”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李主任耳邊炸響。
    他臉上的憤怒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和不可思議。
    這件事是最高層的秘密會議內容,隻有極少數人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
    難道他背後真的有通天的人物?
    李主任看著羅曉軍那雙平靜得有些可怕的眼睛,心中第一次感到了寒意。
    眼前這個年輕人,絕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他可能是一枚棋子,一枚來自更高層博弈的棋子。
    自己今晚的行為,或許已經落入了別人的算計之中。
    想到這裏,李主任後背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他重新審視著羅曉軍,態度發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轉變。
    “曉軍同誌,看來是我誤會了。”李主任的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今晚來,其實也是受人所托,來探探你的口風。既然你有你的堅持,那我明白了。”
    他收起桌上的調令,放回公文包裏。
    在準備離開時,他又從包裏拿出了另一份更薄的牛皮紙檔案袋,放在桌上。
    “這是另一樣東西,有人托我轉交給你。”李主任的聲音變得很低,帶著一絲莫名的意味,“他說,你看完這個,或許就會明白,有些事,遠比你想象的更複雜。”
    羅曉軍看著那個沒有任何字跡的檔案袋,沒有動。
    “是誰托你轉交的?”
    “一個你暫時還惹不起的人。”李主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旁邊的秦淮茹和婁曉娥,“羅曉軍,你是個聰明人,但有時候,太聰明不是好事。你身邊的牽掛太多了,這是你的力量,也是你最大的弱點。”
    說完,李主任不再停留,快步走出了房間,鑽進黑色的轎車,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房間裏,隻剩下羅曉軍和兩個女人,還有桌上那個神秘的檔案袋。
    秦淮茹和婁曉娥同時鬆了一口氣,剛才的氣氛實在太壓抑了。
    “曉軍,你剛才好厲害。”婁曉娥的眼中滿是崇拜的光芒。
    “可是,那個人最後的話是什麽意思?”秦淮茹擔憂地看著桌上的檔案袋,“這裏麵會是什麽?”
    羅曉軍的目光也凝固在那個檔案袋上。
    直覺告訴他,裏麵的東西,可能會揭開一個比貪腐案更加驚人的秘密。
    是陷阱,還是線索?
    是警告,還是指引?
    他伸出手,緩緩地,觸碰到了那個冰冷的牛皮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