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7章 林程延的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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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士兵,此刻就像無頭蒼蠅,在林子裏亂撞。
    他們習慣了列陣而戰,習慣了聽從號令。
    可現在,敵人藏在暗處,命令根本無法有效傳達,陣型也被複雜的地形切割得七零八落。
    恐懼像瘟疫一樣蔓延。
    一個士兵緊張地靠著一棵大樹,突然,他腳下的地麵一軟,整個人掉了下去,下麵是削尖的竹筍。
    另一隊士兵小心翼翼地穿過一片灌木叢,頭頂的樹枝上,一張大網當頭罩下,隨後,幾道黑影從草叢中竄出,用木棍將他們挨個“敲暈”。
    張鋒的五百人,在看不見的敵人麵前,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們引以為傲的勇武和力量,完全無處施展。
    “將軍!將軍我們後麵!”親衛驚恐地大喊。
    張鋒猛地回頭。
    林程延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不足三尺的地方。
    他身上還是那套泥漿偽裝,臉上畫著油彩,隻有一雙眼睛,亮得像黑夜裏的狼。
    一柄木匕首,輕輕搭在了張鋒的脖頸上。
    “你輸了。”
    林程延的聲音很輕。
    張鋒渾身僵硬,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
    在林程延說話之前,他甚至沒察覺到身後有任何人靠近。
    他看著山坡下亂作一團不斷有人被“殲滅”的部下,再看看林程延身後那些同樣裝扮的這群人,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
    這不是戰鬥,是狩獵。
    而他們,是獵物。
    此戰過後,軍中再無半分質疑。
    所有士兵,看向林程延的眼神,都從敬畏變成了狂熱。
    他們仿佛看到了一條通往勝利和榮耀的金光大道。
    訓練場上,人人奮勇,再無人抱怨辛苦。
    ……
    與此同時,鎮北王府。
    書房內,檀香嫋嫋。
    林在虎穿著一身錦袍,正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柄寶劍。
    劍身光可鑒人,映出他那張冷漠的臉。
    “你說,那逆子在軍中搞什麽潛行、偽裝,教士兵鑽泥潭?”他頭也不抬地問。
    跪在下方的探子戰戰兢兢地回答:“是……是的,王爺。聽說還搞了一場演武,用一百人打敗了張鋒的五百精兵。”
    “嗬。”
    林在虎發出一聲不屑的輕笑,他放下寶劍,拿起旁邊的絲綢擦了擦手。
    “跳梁小醜的把戲。”
    林在虎將絲綢丟在桌上,語氣裏的厭惡毫不掩飾。
    在他看來,戰爭是鐵與血的碰撞,是騎兵洪流的碾壓,是軍陣如山的對峙。
    是堂堂正正,是煌煌大勢。
    林程延搞的這些,算什麽?
    鑽泥潭?
    學猴子爬樹?挖坑設陷阱?
    這是兵法?
    不,這是土匪行徑,是流氓手段。
    用這種方式贏了,隻會讓北涼軍的血性消磨殆盡,讓鎮北王府淪為天下笑柄。
    他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個兒子的身影。
    程乾。
    那才是他心中完美的繼承人。
    身形挺拔,騎術精湛,兵法策論張口就來,身上有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
    不像那個逆子,渾身泥土味,眼神裏全是藏不住的野性,像一頭喂不熟的狼。
    隻可惜……程乾一時糊塗,犯下大錯,被他罰去了江南反省。
    但這隻是暫時的。
    他必須在程乾回來之前,將林程延這股歪風邪氣徹底按死,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那個位子,隻能是程乾的。
    “你下去吧,”林在虎揮了揮手,對那探子再無半分興趣,“記住,今天的事,爛在肚子裏。”
    “是,王爺。”
    探子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書房內重歸寂靜,隻有檀香的煙氣嫋嫋升騰,模糊了林在虎冷硬的麵部輪廓。
    他起身,走到窗邊,望著京城方向。
    軍中之事,他暫時插不上手。
    但朝堂,卻是另一個戰場。
    他要讓所有人都“看清”,他那個所謂的“兒子”林程延,到底是個什麽貨色。
    釜底抽薪,誅心為上。
    他換上一身常服,沒有驚動任何人,獨自從王府的側門離開,上了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
    馬車的方向,是內閣首輔謝文懿的府邸。
    ……
    謝府與鎮北王府的森嚴截然不同。
    沒有高牆鐵衛,隻有粉牆黛瓦,幾叢翠竹點綴其間,處處透著江南園林的雅致與書卷氣。
    書房內,謝文懿正執筆作畫。
    他年過五旬,兩鬢微霜,一身素色長衫,氣質溫潤如玉。
    聽聞鎮北王來訪,他隻是微微頓了頓筆尖,隨即在畫卷上點下一片苔蘚,才慢悠悠地開口:“請王爺到花廳稍坐,上好茶。”
    “是,老爺。”
    管家退下。
    謝文懿卻不急,他將筆洗淨,又對著畫卷端詳了許久,仿佛那上麵有比鎮北王更重要的軍國大事。
    過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他才滿意地點點頭,放下畫卷,踱步走向花廳。
    林在虎早已等得有些不耐。
    他習慣了發號施令,習慣了別人的等待,這種被人晾著的感覺,讓他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火。
    但他臉上卻不動聲色,隻是端著茶杯,輕輕吹著浮沫。
    “哎呀,王爺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謝文懿未到,溫和的聲音先傳了進來。
    林在虎放下茶杯,站起身,皮笑肉不笑:“首輔大人公務繁忙,本王等一等,也是應該的。”
    “哪裏哪裏,”
    謝文懿笑著擺手,示意他坐下,“王爺乃國之柱石,鎮守北疆,老夫這點案牘勞形的小事,怎能與王爺相比。”
    兩人虛偽地客套了幾句,下人重新奉上熱茶後,便被謝文懿揮手屏退。
    花廳裏隻剩下他們二人。
    謝文懿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似乎在等林在虎開口。
    他很清楚,這位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鎮北王,絕不是來找自己品茶賞花的。
    林在虎也不再繞彎子,沉聲道:“謝大人,想必你也聽說了犬子程延在軍中的一些……事跡吧?”
    他特意在“事跡”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充滿了嘲諷。
    “哦?”
    謝文懿抬起眼,目光清澈,仿佛真的很好奇,“略有耳聞。聽說令公子以百人大破五百精銳,用兵如神,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林在虎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虎父無犬子?
    這是誇讚還是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