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9章 王府的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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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振被他拎著,呼吸困難,臉色漲紅,卻毫不掙紮,隻是艱難地、一字一頓地繼續傳達著林程延的指令:“我家主人……想……想當麵請教您……這詩的下一句。”
    王忠的瞳孔劇烈收縮。
    當麵請教?
    對方是誰?
    是當年的同袍,還是……知道了某些秘密,前來敲詐的宵小之輩?
    不對!
    王忠的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擂台上那個鬥笠青年的身影。
    那鬼神莫測的一刀,這句塵封多年的戰詩……這兩件事在同一天,同一個地點出現,絕不可能是巧合!
    難道說……是他?
    一個失散多年的袍澤,用這種方式,向王家,向所有可能存在的舊部,發出了信號?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瘋狂滋生,再也無法遏製。
    王忠的手微微鬆開了些,但眼神裏的審視卻愈發銳利,他想從錢振的臉上看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然而,錢振的表情隻有被掐住脖子的痛苦和對上位者的畏懼,純粹得像一張白紙。
    “你家主人在哪?”王忠壓低聲音。
    “子時。”
    錢振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城南……破廟。”
    說完,他便劇烈地咳嗽起來,仿佛隨時都會斷氣。
    城南破廟。
    一個荒廢多年,魚龍混雜的是非之地。
    選在那裏見麵,對方很謹慎。
    王忠內心天人交戰。
    去,可能是個陷阱,對方若心懷不軌,破廟那種地方,喊破喉嚨都沒人理。
    不去,萬一錯過了尋找故人的唯一機會,他將抱憾終身!
    玄甲衛的榮耀,老王爺的遺誌……
    這些沉甸甸的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看了一眼擂台,主辦方的人已經恭敬地將那鬥笠青年請了下去,正引向後堂。
    “好。”
    王忠終於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他鬆開手,將錢振扔在地上,“告訴你的主子,我會準時到。”
    但他又補充了一句,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如果讓我發現是耍我……”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眼神,比任何威脅都更有分量。
    錢振趴在地上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逃出了雅間。
    直到衝下樓梯,混入喧鬧的人群,他那顆狂跳的心才稍稍平複。
    公子……真是神了!
    王忠那副樣子,分明是已經把鬥笠哥和咱們當成一夥的了!
    這信息差,玩得也太絕了!
    遠處的街角,林程延將折扇輕輕一合,看著錢振略顯狼狽地從茶樓裏跑出來,又抬頭望向二樓的窗戶。
    雖然看不清王忠的臉,但他能看到那個身影在窗前來回踱步,焦躁不安,最終猛地一拍桌子,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成了。
    “走吧。”
    林程延淡淡開口,轉身融入小巷的陰影裏。
    錢振快步跟上,壓低聲音匯報:“公子,都辦妥了。王忠答應了子時破廟相見。不過……我看他那樣子,恐怕不會一個人來。”
    “他當然不會一個人來。”
    林程延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他不但會帶人,而且會帶王家最精銳的護院,將破廟裏三層外三層圍個水泄不通。”
    “啊?”
    錢振一愣,“那我們……”
    “怕什麽?”
    林程延反問,嘴角噙著一抹冷冽,“我要的就是他帶人來。人越多,才越有意思。”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錢振,眼神深邃。
    “他以為,他是去赴一個故人的約。”
    “但他不知道,他其實是去麵試一個未來的主子。”
    “今晚,我要讓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誰,才是能帶領玄甲衛舊部,走出困境,重現榮光的人。”
    林程延的語氣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大自信。
    他不是去請求王家的幫助。
    他是去收服王家!
    錢振隻覺得一股熱血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瘋狂!
    太瘋狂了!
    自家公子,這個鎮北王府人人都可以踩一腳的“假世子”,竟然在謀劃著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忽然明白了。
    擂台上那個鬥笠青年,是公子拋出去的魚餌,是展示“武力”的樣品。
    而公子自己,才是那個真正要與王家談判的掌舵人!
    他要用絕對的實力和超前的智謀,讓王忠,讓整個王家,心甘情願地奉他為主!
    夜色,漸漸深沉。
    子時將至,城南破廟匍匐在黑暗中,靜靜等待著赴約者的到來。
    月涼如水,浸透了南城每一寸破敗的磚瓦。
    子時的梆子聲還未敲響,破廟外已是殺機四伏。
    樹影幢幢,草木皆兵。
    一道道黑影在暗處潛行,動作迅捷如狸貓,悄無聲息地占據了所有要道和製高點。
    王忠一身短打勁裝,立於廟門外百步的一棵老槐樹下,手掌始終沒有離開腰間的刀柄,他那雙渾濁的老眼,此刻銳利得像鷹。
    他帶來了王家壓箱底的三十名精銳護院。
    這些人,都是當年隨老王爺在沙場上滾過刀山火海的好手,個個以一當十。一張天羅地網,已然撒開。
    “忠叔,都布置妥當了。”一名心腹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廟宇四周,包括後山小路,都已封死。隻要我們一聲令下,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王忠微微點頭,目光依舊死死鎖定那扇破舊的廟門。
    裏麵,會是誰?
    是玄甲衛失散多年的兄弟,還是某個宵小之輩設下的龍潭虎穴?
    他寧願相信是後者。
    這樣,他便可以毫無顧忌地將裏麵的人剁成肉醬,以泄被一個黃口小兒威脅的心頭之恨。
    可萬一……萬一真是故人呢?
    他心裏煩躁,擺了擺手:“按計劃行事。我帶四個人進去,你們在外圍盯緊了,沒有我的信號,任何人不許妄動!”
    “是!”
    王忠從腰間抽出那把跟隨他多年的戰刀,刀鋒在月色下泛著森冷的寒光。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那股熟悉的鐵鏽味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敢在他王忠麵前裝神弄鬼!
    廟門虛掩,輕輕一推,發出“吱呀”一聲刺耳的呻吟,在死寂的夜裏傳出老遠。
    一股混雜著塵土和檀香的腐朽氣味撲麵而來。
    王忠眼神一凝,側身閃入,身後四名護衛緊隨其後,瞬間結成一個小小的防禦陣型,刀鋒齊齊對外,警惕著任何可能出現的偷襲。
    然而,預想中的刀光劍影、伏兵四起並未出現。
    破廟正中,一尊缺了半邊腦袋的佛像下,竟擺著一張小小的木桌。
    桌上一盞油燈,光暈昏黃,將周圍的黑暗驅散開一角。
    桌邊,一個身穿錦袍的少年,正悠然地端著一杯熱茶,細細品著。
    嫋嫋的白氣,模糊了他清秀的麵容。
    錢振就這麽恭敬的站在少年的身後,顯然是以麵前的少年為尊。
    看著這一幕,王忠瞳孔驟然緊縮。
    好年輕的一個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