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九,我給過你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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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劍眉斜飛入鬢,雙眸狹長深邃,那對琥珀色的眸子竟是豎瞳,此時微微眯起,猶如寒夜裏的深潭,深不見底。
    高挺筆直的鼻梁下,薄唇輕抿,唇角似帶著嘲諷的笑,修長有力的手指間正捏著那張之前被壓在黑棺下的當票,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
    他在生氣嗎?
    氣我剛才選了青色轎子,差點跟著狐君離開?
    也對。
    他以自身功德護佑我十二載,我今夜若跟狐君頭也不回地離開,豈不真的成了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七爺……”
    我努力撐起身體,倉惶地朝前走了兩步,想要解釋些什麽。
    可兩隻腳早已經麻木得不像我自己的了,一個踉蹌,身體不受控製地朝著地上栽下去。
    隻是預期的疼痛沒有傳來,我的腰肢上倏然多了一隻寬大的手掌,穩穩地將我撈起。
    一顆沁涼欣甜的珠子隨即塞入我口中,頓時浸入四肢百骸,驅散了那股一直包裹著我身體的陰寒之氣,讓我瞬間猶如重新活過來了一般。
    可還沒等我緩過這口氣,身體裏那股炙熱沒了陰寒之氣的壓製,野火一般地肆虐開來,灼燒著我的身體。
    我渾身的血液霎時間像是沸騰起來了一般,一股股血腥氣直往嗓子口湧上去。
    就在這時候,那張泛著古黃的當票被塞入我的手中,男人冷冽的聲音響起:“五福鎮的恩恩怨怨與你無關,你已成年,當票歸還於你,趁著一切還來得及,逃命去吧。”
    說完,他轉身朝著黑棺走去。
    我一手捂著血氣不斷翻湧的心口,一手拿著當票,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他將當票還給我是什麽意思?
    還我自由?
    可我這樣的人,從出生起就被大凶命格裹挾著,害人又害己,我……真的可以擁有自由的人生嗎?
    一時間,我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喜還是悲。
    我是渴望自由,渴望像我的那些同學一樣,過上普通而正常的生活的。
    我剛滿十八周歲,還有大好的人生等著我。
    可……唔……
    猩紅的鮮血冷不丁地一口噴出,染紅了手中的當票。
    我低著頭,盯著手中的當票,可是眼睛好燙好痛,滿眼血紅,什麽都看不清。
    後肩胛骨位置像是被一把刀子不停地剜著、剮著,痛得我整個人都跟著顫抖起來,不受控製地跌坐下去,半伏在地上不停地吐血。
    那一刻,我清晰地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不停地流逝著。
    一隻腳已經跨入黑棺的男人猛地回頭,在看到我後背上隱隱透出的血光之時,眼眸驟縮。
    他大步朝我走來,一把扯開我大紅嫁衣的領口,露出我背後大片雪白的肌膚。
    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隻是能感覺到他冰涼的指尖在我的後背上遊走,像是在描摹著什麽。
    他的指尖跟聲音一樣顫抖:“小火狸,真的是你。”
    “當年……你到底遭遇了什麽?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
    我不解地看向他,唇角鮮血還在不斷地往外流。
    他就那樣盯著我,眼神複雜至極,欣喜、心疼、審視、糾結……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但我卻明白,離開當鋪,離開他,我十之八九活不成。
    他……從來都是我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我將那張當票重新塞回他的手中:“七爺,我不走,我……我是你的人,你不能不管我。”
    男人眸色瞬間變得幽深起來,他一手攬著我的腰將我撐起,一手拭去我唇角的鮮血,一雙豎瞳死死地盯著我問道:“你是誰?”
    “小九。”我下意識地回道,又想起當票上的落款,答道,“薑晚桐。”
    男人又問:“那我又是誰?”
    我答:“七爺。”
    男人並不滿意:“七爺是誰?”
    我愣了一下,壯著膽子回道:“柳……柳珺焰。”
    話音落,男人已經低下頭,輕咬住了我的唇。
    輕輕一咬便鬆開。
    但按在我腰上的大手卻沒有鬆,他低下頭,額頭抵著我的,呼吸糾纏間,他的眸色漸深:“小九,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我給過你機會,是你不要。”
    “今夜,本就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話音落,他躬身一把將我打橫抱起,抬腳朝著東屋走去。
    東屋門鎖應聲而落,這個我從未進過的房間一塵不染,像是時常有人打掃一般。
    東屋分為內外兩間,中間以雕花隔扇分開,匆匆一瞥,我隻看到了一水兒的紅木家具,古色古香。
    恍惚間,我已經被抱進裏間,放在了寬大的拔步床上,頓時緊張得腳趾頭都蜷縮了起來,下意識地翻身麵朝裏麵。
    柳珺焰一揮手,房門被關上,長明燈微弱的燈光被擋在了門外,房間裏瞬時漆黑一片。
    我清楚地感覺到他靠了上來,一層一層地剝去我身上繁重的大紅嫁衣,微涼的唇瓣印下來,一寸寸地吻過我獵獵作痛的後背。
    黑暗中,看不見,感官反而更靈敏。
    我整個人都在顫抖,兩隻手緊緊地抓著身下的被褥,還是忍不住嗚咽出聲。
    “怕我?”
    寬厚的胸膛往後撤了撤,男人鬆開我,似乎在考量著什麽?
    我微微一愣,意識到柳珺焰可能要反悔留下我,腦子一熱,我已經翻身坐起,主動將整個身子窩進他的懷中。
    一聲輕笑,男人顯然滿意我的反應。
    鬢邊白發被撩起,密集的吻再次落了下來:“別怕,小九,有我在,你死不了。”
    那一夜沉沉浮浮,我仿佛置身夢境,隻感覺一股股霸道的氣流隨著柳珺焰的親近埋入我的血脈之中,撫平了我身體裏像是要爆裂一般的炙熱、疼痛。
    後半夜,柳珺焰不知疲倦。
    一直到雞鳴時分,外麵下起了雨。
    雨點兒很大,啪嗒啪嗒地拍打在後窗上,柳珺焰親吻我早已經汗濕的鬢發的動作頓了頓。
    那會兒,我已經累得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了,就聽到男人黯啞著聲音在我耳邊說了些什麽。
    “下暴雨了,小九。”
    “嗯……”
    我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隻覺得房間裏的溫度似乎下降了好多,下意識地往他懷裏拱了拱。
    “三十年一次的獻祭被打破,該來的總歸要來,小九,我得走了。”
    我一驚,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感覺他一指點向我的眉心,緊接著我便睡了過去。
    但沒睡多久,我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我。
    “小九,小九醒醒……”
    我猛地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周身包裹著一圈金光的虛影伏在我的床頭,眼神殷切地看著我。
    竟是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