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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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盡燈枯’這四個字一出,我和柳珺焰都愣住了。
    柳珺焰下意識地握緊了我的手。
    他緊張地看向我,仿佛要從我的臉上看出點什麽來似的。
    我也有點緊張,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我最近的身體情況。
    時常會魂遊體外。
    不敢睡覺。
    液化的那兩根肋骨會隱隱作痛。
    右側臉頰的那個‘奴’字顏色越來越鮮豔。
    除此之外,似乎並沒有更多的不適了。
    遠沒有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吧?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住持,您是在說我即將油盡燈枯嗎?”
    空寂住持笑著搖搖頭:“小九掌櫃的命格……很複雜,就算老衲我這些年閱人無數,也無法真正參透,所以這‘油盡燈枯’指的到底是什麽,可能最終隻有小九掌櫃自己才能解釋通透。”
    這……我怎麽感覺空寂住持的話更高深莫測,讓人摸不著頭腦了呢?
    “還有補救的可能嗎?”柳珺焰不死心道,“油盡了,再續上,可以嗎?”
    空寂住持還是一副笑臉,他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佛燈仍然供奉在佛前,禪師可自行帶小九掌櫃過去,想做什麽,便去做吧。”
    他叫柳珺焰‘禪師’。
    之前我們推測過,柳珺焰很可能是大惠禪師的轉世。
    所以,在大法王寺,在空寂住持的心裏,柳珺焰就是大惠禪師吧?
    柳珺焰點頭,拉著我便要走。
    空寂住持又說道:“禪師,嵩山人傑地靈,有時間可以帶著小九掌櫃多轉轉,欣賞欣賞嵩山的美景。”
    如今剛過完年不久,還沒到春暖花開的時節。
    嵩山上的花草樹木也還沒有完全複蘇,這個時候留下來欣賞美景?
    有些牽強。
    但空寂住持不會無緣無故這樣說,他的話裏必然還有深意。
    柳珺焰應道:“好,我會的。”
    柳珺焰牽著我出了禪房,一路往西邊的偏殿走去。
    他輕車熟路,推開偏殿厚重的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殿中主位上的那尊麵目慈悲的大佛。
    大佛的周圍供奉著密密麻麻足有上千盞長明燈。
    大佛上捧的左手中,也捧著一盞長明燈。
    那盞長明燈比任何一盞都要大,看起來也更古樸。
    隻是此刻,這盞長明燈燈油幾乎要見了底,燈火微弱,仿佛一陣風吹來就會滅掉似的。
    這便是柳珺焰為我在大法王寺中供奉的那盞佛燈了。
    柳珺焰與我一起上香,虔誠禱告了一番。
    之後,他親手往那盞佛燈裏麵添了一些香油。
    奇怪的是,那盞佛燈口明明也不小,柳珺焰動作也很輕,可香油愣是添不進去,順著佛燈的口部慢慢地流下來。
    柳珺焰試了好幾次,可愣是一滴都添不進去。
    “阿焰,別浪費燈油了。”我阻止他,說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柳珺焰默默地放下燈油,走過來摸摸我的頭,說道:“好,我們出去轉轉,帶你去我住的地方看看。”
    我笑著問道:“你住的地方?難道不在這寺廟中嗎?”
    開車過來幾個小時,又跟空寂住持聊了聊,這會兒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
    我以為我們今晚會住在寺中的某個廂房裏。
    “不住在寺裏。”柳珺焰說道,“我上次來,空寂住持便給我安排了固定的住處。”
    我好奇道:“固定的住處?我聽他剛才稱呼你為‘禪師’,看來你與大法王寺冥冥之中的確是有淵源的。”
    柳珺焰也說不清:“我的記憶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全部覺醒,我隻記得嵩山,記得大法王寺,至於曾經在這兒發生了什麽,好像出現了記憶斷層,想不起來了。”
    “沒關係,想不起來,覺醒不了,都不重要。”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點,“那都是過往,往事不可追,咱們隻需要珍惜當下便可。”
    說話間,我們已經出了大法王寺,柳珺焰領著我往東邊走去。
    這個季節,嵩山上除了鬆柏蒼翠以外,倒也能看到一些早春植物正在萌芽。
    越往東走,地勢越低。
    走了有十幾分鍾,遠遠地,我便看到前方出現了一道峽穀。
    峽穀東邊的峭壁上,立著一個不大的石屋。
    今天天氣挺好,夕陽的餘輝撒下來,石屋的屋頂上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
    石屋的門關著,並未上鎖。
    柳珺焰推開門,屋子裏幹幹淨淨,有簡單的生活用品,一看就知道提前打掃過。
    石屋分裏外兩間,外間擺著一張方桌,幾條板凳,方桌上的茶水還有餘溫。
    裏間則是臥房,不僅有床鋪,靠東邊牆麵還擺著一張很大的書桌。
    書桌上有筆墨紙硯,書桌旁邊還有一個花瓶,花瓶裏插著幾個卷軸,看起來有些年代了。
    我走過去,打開一副卷軸,發現那是一副山水畫。
    畫麵就是從這間石屋的後窗戶口往外看去的景色。
    我接連將幾個卷軸全都打開,發現畫麵取材都是一樣的。
    都是從後窗戶口往外看,所看到的景色。
    春夏秋冬都有。
    但無一例外的都是夜景。
    並且畫的全都是月圓之夜的夜景。
    而所有畫的落款,皆是‘行一’。
    行一……柳行一?
    這些畫就放在這兒,柳珺焰上一次來應該全都看過了。
    這座石屋存在的年代很久遠了吧?
    柳行一當年應該很喜歡待在這兒。
    我將畫一一卷好,重新插進花瓶裏去。
    一回頭,就看到柳珺焰正站在後窗戶口往外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走過去,輕輕地依偎在他的身側。
    柳珺焰伸手攏住了我的肩膀,我便更加貼近了他,與他並肩而立,欣賞窗外的景色。
    這一刻,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下了我和他。
    窗外就是那一片一望無際的峽穀,峽穀之中樹木眾多,偶爾還能看到飛鳥掠過。
    靜謐又美好。
    我們就那樣站在那兒,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太陽落山,直到空寂住持差小沙彌送來了晚飯與熱水。
    小沙彌說,一應生活用品都有準備,讓我們自便,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說,他會幫忙送過來的。
    我和柳珺焰道了謝,吃完晚飯,洗漱之後,毫無睡意。
    我便提議沿著峽穀邊緣散散步。
    真的有很長時間,我們沒有這般靜下來,過這種慢節奏的生活了。
    如果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想柳珺焰應該是喜歡這種隱退一般的生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