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割肉喂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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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竇知樂就坐在鎮長家院門的門檻上,吧嗒吧嗒地抽著大煙袋,脊背好像又佝僂了幾分。
    竇金鎖叫了一聲:“二叔,小九掌櫃來了。”
    竇知樂站起來,打招呼:“來了啊,小九掌櫃,麻煩你了。”
    我問:“這是怎麽回事?這幾隻蒼鷹哪來的?它們想幹什麽?”
    “它們想吃肉……”
    竇知樂話音剛落,那幾隻蒼鷹忽然躁動了起來,不停地叫著,聲音竟變得有些淒厲起來。
    我看著它們,首先想到的就是鳳獻秋。
    正所謂百鳥朝鳳,鳳族是鳥類之首,所以鳳族整個族群的成員都很雜。
    純正血統的成員反而很少很少。
    鳳獻秋最善於控鳥,烏鴉、蝙蝠很常見,但這樣碩大的蒼鷹,我倒是第一次見。
    可很快我就意識到,我可能想錯了。
    說話的空檔,我們已經走進了院子。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閣樓裏響起,我們腳下一頓。
    下一刻,我們就看到一塊塊血肉像是活過來了一般,攀著牆壁不停地往上爬,然後順著乾坤鴛鴦鉤落在了那幾具屍體的身上。
    本已經滿目瘡痍、幹癟如紙的幾具屍體,在血肉附著上去之後,竟奇跡般地飽滿了起來。
    我想,就算華佗在世,也沒辦法像這般妙手回春。
    “怎麽可能……”
    白京墨不可置信的聲音在我們身後響起,我回頭看去,不知道白京墨和白菘藍什麽時候過來的。
    白菘藍走到我身邊站定。
    我小聲問道:“實話實說,你作為白家醫仙,有這種‘起死回生’的手段嗎?”
    白菘藍搖頭:“我做不到,但這也不是起死回生。”
    我眉頭一挑:“聽你的意思,你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話音落,一隻蒼鷹已經俯衝下來,又長又硬的喙深深地啄進鎮長的身體裏,生生撕下一塊皮肉,昂起脖子,竟就那樣生吞了下去。
    血腥味在空氣裏迅速彌漫開來。
    剩下的幾隻蒼鷹發了瘋一般地衝上去,像剛才那隻一樣,不停地撕扯著血肉……場麵極其血腥,令人作嘔。
    我看了一眼竇知樂,心裏有點沒底,問道:“還不到時候?”
    竇知樂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閣樓上,說道:“還沒到時候,再等等。”
    白菘藍看我仍然看不明白,問道:“小九,你聽過佛祖割肉喂鷹的故事嗎?”
    佛祖割肉喂鷹,是佛教一個經典的舍身救命的故事。
    說的是一隻鴿子被老鷹追,逃到了薩波達王懷中求救。
    薩波達王是佛祖的前世。
    薩波達王為了救鴿子,割自己身上的肉喂老鷹。
    這個故事傳遞的是佛教犧牲自我、慈悲為懷的核心精神。
    佛祖割肉喂鷹,既救下了鴿子,又感化了老鷹,佛法境界也得到了升華,佛祖成為佛祖。
    我不由地眯起眼睛,看向閣樓上那幾隻仍然還在撕扯血肉的老鷹,一時間腦子裏很亂很亂。
    鷹、血肉、邪僧……
    一切都像是可以串聯起來,可一切又都是悖論。
    他們……真的是在造神啊!
    “快!小九掌櫃,時機到了!”
    竇知樂忽然緊張了起來,拽著我的袖子,帶著我就往鎮長家衝。
    那會兒,那幾具屍體已經被蒼鷹撕扯得差不多了,隻剩下了一具具骨架。
    白京墨一閃身擋在竇知樂身前:“你發什麽瘋?你這是要小九去送死嗎?那群畜生是會吃肉的!”
    “他們隻吃被獻祭的肉!”竇知樂也吼道,“小九掌櫃心性堅定,她不會被蠱惑,不被獻祭,就不會被吃肉!”
    白菘藍冷靜出聲:“京墨,讓開。”
    白京墨看看白菘藍,又看看我,最終慢慢地側過身,讓開了。
    竇知樂將我送到閣樓台階下,將滿是煙油的大煙鍋塞給我,叮囑道:“小九掌櫃,你不怕要,在上麵無論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不要相信,撐不住就拿我的大煙鍋抽它們!”
    我接過大煙鍋,握在手中,長吸一口氣,抬腳踏上了第一節台階。
    鎮長家我來過。
    就在這上麵的閣樓裏,我差點被釘死在紅棺裏。
    其實一直以來,我們懼怕紅棺,也不理解,為什麽要弄出這些紅棺來。
    又是人皮,又是獻祭。
    我們似乎都默認了,做這一切是為了鎮壓珠盤江裏的那口黑棺。
    黑棺裏麵封印著的,是陳平。
    可有些時候,我又會生出似乎哪裏不對的疑惑來。
    隻是一直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而今天,我好像有了答案。
    獻祭……隻有被獻祭的肉,它們才吃……
    這座院子已經老了,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
    木製的台階踩在腳下,吱呀吱呀響。
    還沒走到最上頭,我已經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本來放著梅林霜的那口紅棺的位置,此刻地麵上滿是血跡,甚至還能看到一些血肉的殘渣。
    閣樓側邊開著一扇小門。
    我知道,隻要推開這扇小門出去,便能看到那幾具屍體。
    不,它們現在已經隻剩下完整的頭顱和骨架了。
    我將右手放在了小門的把手上,觸手陰寒。
    我猛地推開門去,迎麵一陣陰風吹來,我下意識地閉了閉眼。
    再睜眼的時候,我卻沒有看到那幾具骨架。
    也沒有看到乾坤鴛鴦鉤。
    甚至我的腳下踩著的,也不是閣樓的地麵。
    那是一片峽穀。
    一條如白練一般的河流穿過整片峽穀,河流的那一邊,矗立著一座高塔。
    而這一邊,盤腿坐著一個……僧人。
    那僧人微微低著頭,閉著眼睛,手裏握著一串佛珠,口中不停地念著佛經。
    即使他低著頭,我仍然一眼就認出來了,他是大惠禪師柳行一……不,不對,這不是柳行一。
    因為我看到袈裟下露出來的雙臂上,布滿了白色的帶血的鱗甲。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僧人已經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我竟看到對方長著一對琥珀色的豎瞳,豎瞳的周圍還有一圈金色的光環……不,不可能。
    這不可能是柳珺焰!
    這是幻象!
    想到這裏,我猛然回過神來,拎著手中的大煙鍋,大步衝過去,抬手便將大煙鍋狠狠地砸在了僧人的頭上……鮮血橫流……
    我看看染血的大煙鍋,再看看血流滿麵的僧人,精神都有些錯亂了。
    不對,還是不對。
    如果是幻象,這一大煙鍋砸下去,對方應該消失。
    而不是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