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記住第一條，也是唯一一條誡律。”
    王座之上，牧辰支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她那單薄而倔強的背影。
    “你可以恨我，可以怕我，甚至可以……時時刻刻都想著怎麽殺死我。”
    “但是……”
    “你不準，愛上任何人。”
    “無論是男人，女人，還是你親手創造的‘作品’。”
    “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廉價，也最致命的弱點。”
    “一個合格的導演，永遠不能對自己的棋子，產生感情。”
    “一旦我發現，你有了這個弱點……”
    牧辰的聲音，陡然轉冷。
    “我會親手，把它連同你所愛的一切，從你的生命裏，連根拔起。”
    “就像……我對趙文博做的那樣。”
    陳嘉禾的身體，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隻有一下。
    然後，她繼續邁開腳步，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她走到了王座大廳的邊緣。
    那麵無形的牆壁，在她麵前，像水波一樣蕩開，露出一個一人高的通道。
    通道外，是濃得化不開的黑霧，和撲麵而來的，帶著血腥與腐臭的冷風。
    她沒有絲毫猶豫。
    就那麽，一步，踏了出去。
    踏進了那片，名為“人間”的地獄。
    在她身後，無形的牆壁，緩緩閉合。
    王座大廳裏，再次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牧辰看著那個消失在黑霧中的身影，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鬱。
    他知道。
    他放出了一頭怎樣的怪物。
    而這頭怪物，將會在他的劇本裏，綻放出何等絢爛的，血色的花朵。
    他靠在王座上，閉上了眼睛，開始享受這暴風雨來臨前，片刻的寧靜。
    ……
    黑霧，冰冷刺骨。
    能見度，不足三米。
    陳嘉禾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在城市的廢墟裏。
    腳下，是破碎的水泥塊和生鏽的鋼筋。
    耳邊，是嗚咽的風聲，和遠處傳來的，不知名怪物的嘶吼。
    這裏，是a01號區域的最外圍。
    也是整個城市，汙染最嚴重，最危險的地方。
    她剛剛走出王座大廳不到一百米。
    “嗬……嗬……”
    一個嘶啞的，如同破鑼般的喘息聲，從前方的濃霧中傳來。
    緊接著，一個佝僂的，渾身長滿了膿包的人形生物，搖搖晃晃地，從霧裏走了出來。
    它曾經，應該是一個人類。
    但現在，它隻是一頭被黑霧徹底侵蝕，隻剩下吞噬本能的……喪屍。
    最低級的，e級變異體。
    腐屍。
    喪屍發現了她。
    那雙渾濁的，沒有焦距的眼睛，瞬間亮起了一絲貪婪的紅光。
    它張開滿是爛肉的嘴，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邁開僵硬的步伐，朝著陳嘉禾，衝了過來！
    速度不快。
    但那股撲麵而來的惡臭，和那副猙獰可怖的樣子，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的女人，嚇得尖叫癱軟。
    陳嘉禾沒有。
    她隻是靜靜地站著，看著那頭怪物離自己越來越近。
    她的臉上，依舊是那副麻木的，沒有任何表情的樣子。
    就在喪屍的利爪，即將抓到她的麵門的瞬間。
    她動了。
    她隻是，輕輕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手腕上，那個名為“潘多拉”的終端，幽光一閃。
    【精神幹涉定向幻聽】
    【目標腐屍】
    【內容偽造更具吸引力的血肉來源】
    【消耗權限點1】
    衝到一半的喪屍，動作猛地一僵。
    它那簡單的，隻剩下本能的大腦，接收到了一個新的指令。
    在它的右後方，有更香甜，更美味的食物。
    它毫不猶豫地，放棄了眼前的陳嘉禾，轉過身，朝著那個虛無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跑去。
    很快，就消失在了濃霧之中。
    陳嘉禾緩緩放下手。
    這就是……“導演”的力量嗎？
    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一次危機。
    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沾到。
    她的心裏，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沒有獲得力量的喜悅。
    隻有一片，更深的，冰冷的虛無。
    她轉過身，辨認了一下方向，繼續朝著城西，那座被牧辰判了死刑的避難所，走去。
    城西，第三隔離區。
    這裏曾經是一個大型的體育館，如今，被高大的鐵絲網和簡陋的防禦工事，改造成了一個臨時的避難所。
    三百多名幸存者，就擠在這個壓抑，沉悶，卻又相對安全的地方。
    陳嘉禾站在遠處一棟廢棄大樓的天台上，用一個撿來的望遠鏡，冷冷地觀察著下麵的一切。
    避難所的門口，幾個拿著自製武器的男人，正警惕地巡邏著。
    他們的臉上，帶著疲憊和麻木，但還沒有徹底絕望。
    避難所的內部，炊煙嫋嫋。
    女人們在分發著少得可憐的食物，孩子們在空地上追逐打鬧。
    雖然每個人都麵黃肌瘦，但整個避難所，還維持著一種脆弱的秩序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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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相信，隻要撐下去，就能等到救援。
    真是……可悲的幻想。
    陳嘉禾放下了望遠鏡。
    她的任務，就是打破這一切。
    將這三百多隻待宰的羔羊，推進名為“絕望”的絞肉機裏。
    她抬起左手，看著手腕上的“潘多拉”終端。
    一塊虛擬光幕，在她的眼前展開。
    【代號潘多拉】
    【權限等級1】
    【可用權限點99】
    【任務目標摧毀第三隔離區避難所】
    【任務時限71小時52分】
    【當前絕望值產出0小時】
    一個隻有99點權限點的新手導演。
    要麵對一個擁有三百多名幸存者，並且有一定防禦能力的避難所。
    這簡直就是地獄級別的開局。
    直接生成高級怪物衝進去？
    權限點不夠。
    就算夠了，一隻怪物，麵對三百多個被逼到絕路的瘋子，也可能被活活堆死。
    製造大範圍幻覺，讓他們自相殘殺？
    權限點同樣不夠。
    而且，這種集體性的幻覺，很容易被識破。
    陳嘉禾的大腦，前所未有地冷靜，飛快地分析著所有可能性。
    她現在，就像一個棋手。
    棋盤，是整個隔離區。
    棋子，是那三百多個幸存者，和她手裏少得可憐的權限點。
    而她的對手，是人性中，那點還未泯滅的，名為“希望”和“團結”的東西。
    她要贏。
    她必須贏。
    因為妹妹的命，就是這場棋局的賭注。
    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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