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 首屆收徒海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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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頭的雞叫了頭遍,石窪村的狗吠聲就被一陣更響亮的鑼聲打斷了。
    狗剩舉著一塊破銅鑼,站在歪脖子柳樹上,使勁敲得“哐當”響。
    瘦猴在樹下幫腔喊:“都來看都來看!第一仙門收徒啦!包吃包住,還教法術!”
    啞女捧著個豁口的瓦盆,裏麵鋪著狗剩連夜用朱砂——其實是灶心土混了點雞血——寫的“招生簡章”,蹲在旁邊給圍觀的麻雀“解說”,引得一群鳥雀在她頭頂盤旋,嘰嘰喳喳像在討論報名流程。
    白老頭背著手站在柴房門口,白袍被狗剩娘用米湯漿洗過,硬挺挺的像塊門板,倒比平時更有仙風道骨的架勢。
    他看著樹上敲鑼的狗剩,眉頭緊皺:“收徒不是耍猴戲。”
    “師父您不懂,”狗剩從樹上蹦下來,銅鑼差點砸到自己腳,“咱這叫造勢!昨天那幾個黑衣人一鬧,全村都知道您老會法術了,這時候不收徒,更待何時?”
    正說著,王二嬸挎著個竹籃擠到前排,籃子裏躺著她家那隻三天前下過花紋蛋的老母雞:
    “仙師,收徒要報名費不?我家蘆花雞能算不?它會下帶字的蛋!”
    白老頭盯著那隻蔫頭耷腦的母雞,母雞突然打了個鳴,啞女趕緊比劃:它說想學法術變鳳凰。
    “動物不收。”白老頭一本正經地拒絕。
    “那我呢?”王二嬸把籃子往地上一放,擼起袖子露出結實的胳膊,“我會殺豬!一刀下去絕不拖泥帶水,能給門派當屠夫不?”
    狗剩:“……咱門派暫時用不上屠夫。”
    “咋用不上?”王二嬸瞪眼,“將來你們修仙者要煉丹吧?不得用牲畜內髒?我給你們處理得幹幹淨淨!”
    這邏輯竟讓狗剩無法反駁,他偷偷瞅白老頭,見師父摸著胡子若有所思,趕緊打岔:
    “下一位下一位!咱收徒看根骨,不看殺豬手藝!”
    人群裏鑽出來個腦袋鋥亮的光頭,是村西頭的貨郎劉三,背著個鼓鼓囊囊的褡裳:
    “仙師看看我!我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知道哪有野山參哪有千年靈芝!我還會算卦,算得可準了——”
    “準個屁!”人群裏有人喊,“去年你說我家地裏能長金疙瘩,結果我翻了三天隻找著塊生鏽的馬蹄鐵!”
    劉三臉不紅氣不喘:“那是你翻地的時辰不對!得在月圓之夜對著東南方刨,懂不懂風水?”
    “那你咋不算算自己啥時候能娶上媳婦?”
    起哄聲裏,劉三摸出三枚銅錢往空中一拋,銅錢“叮當”落進他掌心,剛要開口,就被白老頭抬手按住了手腕。
    “你這不是算卦,是借了點微薄的氣數窺命。”白老頭指尖在他手背上一點,劉三突然打了個哆嗦,“再算下去,折壽。”
    劉三嚇得手一抖,銅錢滾進泥地裏,再也不敢提報名的事,背著褡裳灰溜溜地走了。
    圍觀的村民頓時少了一半,剩下的大多是來看熱鬧的。
    狗剩急了,衝上來拽住一個路過的放牛娃:“小石頭,來不來?教你能跟牛說話,讓它自己犁地!”
    放牛娃攥著牛繩搖頭:“俺娘說,學了法術會被雷劈。”
    “胡說!”瘦猴跳出來,獻寶似的展示他新練的“成果”——
    原地蹦躂著往前飄了半尺,結果沒穩住,摔了個狗啃泥,“你看!我這‘躡雲步’就沒被劈!”
    他剛爬起來,天上就“哢嚓”打了個響雷,嚇得他一縮脖子,趕緊躲到啞女身後。
    人群哄堂大笑,連樹上的麻雀都撲棱著翅膀笑出了聲。
    白老頭突然對著人群道:“想學法術的,往前走三步。”
    稀稀拉拉的腳步聲響起,最後站到前麵的隻剩三個:
    一個是總愛偷王二嬸家瓜的瘦猴(已經內定了),一個是啞女(也算一個弟子),還有個穿著打補丁長衫的少年,懷裏抱著本線裝書,斯斯文文的像個讀書人。
    “你是?”狗剩納悶,村裏沒見過這號人物。
    “在下李秀才,今年十五,從石硯縣城來。”少年拱手作揖,舉止文雅,“聽聞此處有仙師傳道,特來拜師。”
    狗剩上下打量他:“你會啥?能偷瓜還是能跟麻雀說話?”
    李秀才臉一紅:“在下……會背《論語》。”
    “背那玩意兒能劈柴房不?”狗剩撓頭,轉頭問白老頭,“師父,這算啥根骨?”
    白老頭沒理他,盯著李秀才懷裏的書問:“你這書,哪來的?”
    “家傳的。”李秀才把書遞過來,封麵上寫著《南華經注》,紙頁泛黃,邊角都磨圓了。
    白老頭翻開書頁,指尖在某段注解上停頓片刻,突然抬頭問:“你可知‘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後麵是什麽?”
    “是‘既已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已謂之一矣,且得無言乎?’”李秀才脫口而出,隨即補充道,“這是注解裏寫的,據說原是某位修仙大能批注。”
    白老頭指尖在書頁上輕輕敲擊,半晌才道:“你留下吧。”
    李秀才眼睛一亮,剛要磕頭,就被狗剩拽住了:“等等!咱門派有規矩,得先過三關!”
    他所謂的三關,其實是臨時想的:
    第一關,跟瘦猴比偷王二嬸家的黃瓜,誰先摘到算贏;
    第二關,跟啞女學著問問河裏的魚,哪個水深;
    第三關,扛著白老頭繞村子跑三圈——主要是想試試新徒弟能不能幹活。
    李秀才哪幹過偷瓜的事,剛摸到瓜藤就被王二嬸的雞毛撣子追著打,最後還是瘦猴“仗義出手”,扔了個石頭引開王二嬸,才讓他抱著半根黃瓜過了關。
    等三關考完,太陽已經升到頭頂,第一仙門總算湊齊了四個弟子——加上狗剩這個掌門,正好一桌。
    要正式拜師了。狗剩自然而然讓出了自己當“師父”的身份,讓幾位弟子都拜在白老頭的門下。
    狗剩在柴房門口擺了個香爐(其實是破瓦罐),插了三炷香(灶王爺前偷的),宣布儀式開始。
    “跪!”
    四個半大孩子“撲通”跪倒,對著白老頭磕了三個響頭。
    “獻拜師禮!”
    瘦猴拿出掏來的野雞蛋,啞女遞上一串野山楂,李秀才獻上那本《南華經注》,狗剩最實在,捧上一塊剛從河裏摸的鵝卵石,說是“鎮派之寶”。
    白老頭看著麵前這堆亂七八糟的“貢品”,突然抬手往空中一抓。
    沒什麽驚天動地的異象,就是柴房頂上那幾片搖搖欲墜的茅草突然自己排得整整齊齊,像被無形的梳子梳過一樣。
    “此乃‘整理術’,”白老頭一本正經地解說,“修仙者,當以整潔為要。”
    狗剩:“……”
    他嚴重懷疑師父是被自己娘的潔癖傳染了。
    儀式剛結束,王二嬸就叉著腰堵在門口,身後跟著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是她那在鎮上打鐵的兒子王鐵柱。
    “仙師!”王二嬸把兒子往前推,“您看我家鐵柱,能掄動三十斤的錘子,收了他吧!不用教啥飛天遁地,能讓他打出來的鋤頭不卷刃就行!”
    王鐵柱紅著臉搓手:“俺、俺想學製器。”
    白老頭盯著他布滿老繭的手掌看了片刻,突然抓起地上的一塊廢鐵,指尖在鐵上劃過。
    廢鐵像被什麽東西融化了似的,慢慢變成根細針,針尖還彎出個小巧的鉤子。
    “這叫‘塑形’,想學嗎?”
    王鐵柱眼睛瞪得像銅鈴,“噗通”跪倒就磕響頭:“師父在上!”
    狗剩趕緊往旁邊挪了挪,給新師弟騰地方。這下好了,門派裏總算有個能幹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