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卻，給我上！殺了他們！”元白怒吼道。
    知卻沉默著向前，把元白護在了身後。
    “知卻，元墨可還沒有死。”陸雲善意的提醒道。
    “知卻，你敢背叛我，忘了這十年我是怎樣待你的嗎？！”
    元白麵目猙獰，他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如果知卻再不幫他，迎接他的就隻有死亡。
    知卻搖了搖頭，神色認真的擦了擦手，向陸雲抱拳。
    既是拒絕了陸雲的好意，也是在向陸雲道歉。
    他已經跟了元白十年了。
    十年，在異國他鄉，誤入歧途修煉了邪術導致自己隻能以少年麵貌示人的元白深受歧視。
    但盡管這些年來主仆兩人都過得很苦，元白也總會把自己所得到的寶貝分享給知卻。
    或是一把極為罕見的寶劍，或是一塊玉佩……
    當然，這些東西沒有在知卻手裏留太久。
    那些個皇族子弟們總會在他們落魄時踹上一腳，包括但不限於折斷一把寶劍，摔碎一塊玉佩。
    知卻恨那些人。
    他不愛說話，但在那十年裏，是元白在陪著他談天說地，說他們未來回到千京城後會有多麽風光……
    知卻心動了，不是因為元白所描繪的美好畫卷，而是那畫卷中總會有他的身影。
    威風的將軍，手握重權的大臣，白原國第一侍衛。
    知卻喜歡這種被需要的感覺，喜歡默默的陪伴。
    他忽然想起了元白和他一起回到白原國時所麵臨的第一道天塹。
    那是白原國乃至蠻荒天下都有名的江水。
    大江洶湧澎湃，元白跪在江邊，讓那湍急的水流順著自己的指縫間流過。
    元白忽然扭頭，笑著對知卻說，若是他能夠就這樣隨著江水而去就好了。
    ……
    知卻抬頭望天，望見了一輪明月。
    他回頭，沒有看到元白，不禁有些遺憾。
    月光似劍，知卻一瞬間便身受重傷，一道道恐怖的血痕令人心驚。
    在那劍意之下，知卻知道，他沒有機會逃脫，所以這個沉默的男人不再掙紮，盤腿坐下，任由那輪明月不停的磨滅自己。
    “你是叫陸雲對吧。”
    知卻開口問道。
    “是的。”
    天地之中，有人回應。
    “能不能請你，把這兩樣物件交給殿下。”
    知卻緩緩張開手掌，用盡自己最後的精力去保護那兩樣東西。
    但他很快就發現，劍氣似乎在有意繞開。
    “能不能幫我帶最後一句話？”
    “可以。”
    “謝謝。”
    知卻真誠的笑了笑，隨後隨風消散。
    異象漸漸消失，陸雲看向驚恐萬分的元白，把手中的東西拋給了他。
    “這是他留給你的東西。”
    元白怔在了原地，隨後嚎啕大哭。
    知卻的聲音緩緩出現，男人很少說話，但他的聲音卻格外溫柔，讓人安心。
    “殿下，知卻就先隨江水而去了。”
    斷劍碎片，殘缺的玉牌。
    這兩樣東西都被知卻小心珍藏了起來。
    它們因毀壞而變的不那麽昂貴，但知卻依舊珍重。
    因為那代表著他曾經少有的開心時光，代表著他的忠心，代表著知卻，存在的意義。
    知卻的聲音消失，除了麵前這兩樣東西，這個男人就再沒有存在的痕跡了。
    元白捂著臉，顫聲說道：“我想殺你，你想殺我，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為什麽要殺他？為什麽要殺他！”
    “我給了他機會。”
    陸雲淡淡說道：“他是為你而死。”
    元白仰頭大笑，他抓住了斷劍的碎片，任由鮮血流淌。
    “為我而死，為我而死……”
    劍盡管已經被折斷，但它依舊鋒利。
    元白不想死在陸雲的劍下，他用那柄斷劍了解了自己。
    臨死前，那塊殘缺的玉牌正好靜靜的躺在他眼前。
    玉牌隻剩下了一個君字。
    元白還記得，玉牌上完整的話是君與我行，我與君刑。
    “怪我，怪董三更，怪周密，怪父王……”
    元白最後喃喃道：“江水滔滔，你我性命便隻有隨著它，向東流去了……”
    ……
    “董三更，你真以為自己可以返回劍氣長城？！”
    元風負手在後，看著持劍向他走來的董三更。
    董三更嗬嗬一笑，“誰能擋我？”
    “劍氣長城劍仙的嘴皮子功夫確實了得。”
    元風哈哈大笑，“那就拭目以待！”
    “將死之人，還那麽多廢話。”董三更厭煩的揮了揮手，“趕緊滾！”
    元風望向得月樓，喃喃道：“一個前無古人的仙人境，一個白老爺支持的元墨，應該可以保住白原國了吧。”
    “怎麽，死到臨頭，覺得自己做的那麽多事都沒什麽意義了？”董三更諷刺道。
    元風笑著搖頭，“很多時候，做什麽，怎樣去賭，都不是我所能決定的……”
    中年男人指了指天上那座石島，又指了指遠方。
    “決定我們命運的，是他們，影響我們命運的，是你，董三更。”
    “嗬嗬，我還真是有麵子啊。”董三更摸了摸自己的臉，“難不成我又變英俊了？”
    元風不再理會，隻是歎息一聲。
    “白兒，你與那知卻是滔滔江水之中的一粒蜉蝣，直接順流而下，你父王我和老祖又何嚐不是？飛升尚且如此，那麽天下之人，還有誰能夠獨善其身？”
    說罷，這位極具魄力又格外慎重的皇帝元風，神識魂魄皆開始於天地中消散。
    臨近消散前，董三更揮出一劍，留下了這隻飛升境大妖的頭顱。
    董三更臉色開始蒼白了起來。
    元風其實說的沒錯。
    蠻荒天下已經有些大妖，開始坐不住了。
    ……
    蠻荒天下，一尊尊金甲巨人正有條不絮的搬運著一座座大山。
    一位目盲老人躺在躺椅上，悠閑的享受著晌午的陽光。
    在老人腳邊，一條黃狗張了張嘴巴，下一刻就消失不見。
    老人好似睡著了，沒有搭理。
    家裏養的看門狗，太過囂張也不行，吃吃記性好了。
    ……
    石島之上，太平書院終於迎來了自己的結局。
    書悶子觀元捂著嘴，但鮮血還是止不住的流下。
    “原本打算再等個幾年，可惜了……”周密遺憾道。
    原來整座太平書院的弟子，都被周密一口給吞掉了。
    觀元拍了拍山從的肩膀，說道：“傻大個，趕緊跑吧。”
    “師兄！”山從淚流滿麵。
    觀元笑了笑，“師兄現在，有點強的。”
    原本一身道果金丹皆被周密吃掉的讀書人，居然破而後立，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隱隱有了‘道’的神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