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篋 第三十一章 白衣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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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一日的冬雷炸響之後,蠻荒天下就開始變得冷了起來,陰雨不斷,居然接連下了幾個月的雨。
    古往今來,聞所未聞。
    長興國聖山上的雪越堆越厚,尋找獵物的鷹隼翱翔在天空,那一雙冷漠的眼睛倒映出了雪線邊一位奔跑的少年。
    鷹隼鳴叫一聲,蓄力俯衝,像一支利箭,直衝狼狽的少年。
    馬蹄聲驟然響起,鷹隼的眼睛中出現了少見的恐懼,它顧不得那炙手可得的獵物,極速遠離少年。
    聖山上那一層厚雪開始顫抖,緊接著,整座聖山都好像開始了劇烈的震動。
    這一切的一切,僅僅是因為一支鐵騎的到來。
    少年回頭望去,隻是看見那黑色鎧甲的一角就已經發自內心的恐懼。
    “爹,娘……”
    少年流下的淚水化作冰晶,垂直落在雪地裏。
    聖山不相信眼淚。
    少年終於停步,他回頭望去,看見那由一位位身披簡單的黑色鎧甲所構成的軍隊。
    玄甲壓雪,他們腰間的刀同樣不相信眼淚。
    “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殺你們!”少年怒吼道。
    沒有人回答他,就連那些棕紅色的戰馬也輕輕喘著鼻息,眼間滿是不屑。
    鐵騎一步步逼近,少年不再退後,他掏出一把短刀,架在自己的脖頸上。
    少年眼神決絕,皮膚下那鮮紅的血液滾燙的流淌著,似乎隨時要隨著刀刃的用力而噴湧而出。
    黑色鐵騎依舊無動於衷,似乎少年的死活根本與他們無關。
    少年隻覺得自己可憐更可笑,他仰頭望著那漫天飄落的雪花,緊閉雙眼,手臂輕輕一橫。
    痛疼感並沒有刺入他的大腦,原來死亡並不痛苦嗎?
    少年睜開眼,茫然的看著那雙夾住刀刃的雙指。
    那是一襲白衣,要比少年稍微高一些,打著傘,腰間別著把沒有劍鞘的普通長劍。
    “聖山不相信怯懦者的眼淚,你的死亡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白衣青年輕輕一撇,少年手中的短刀就這樣落下了地。
    “你……是誰?”少年顫聲問道。
    “我?”
    白衣青年嗬嗬一笑,“你可以叫我雲道人。”
    “雲先生,皇帝陛下有請。”
    黑甲鐵騎之中,有一騎向前來到了陸雲身前,那人翻身下馬,恭敬的行禮道:“陛下希望先生可以當我們長興國的國師。”
    “我為什麽要去當什麽國師?”
    陸雲反問道:“你們陛下,或者說你們長興國可以給我什麽?”
    “現在什麽都給不了。”
    那人十分赤誠,他挺直了腰,向陸雲說道:“但未來,如果我們長興國真的能夠抵擋白原國的入侵,那麽必然舉全國之力,助先生突破到上五境。”
    “你們是不是打聽過,白原國有一位叫雲道人的城主?”
    陸雲攏起袖子,“那你們可找錯了人,我隻是恰好和他有相同的道號而已,我們之間根本就不認識,想讓我到白原國替你們說情,我也得認識他們的皇帝才是。”
    那位黑甲鐵騎的將士深吸一口氣,“先生,陛下說了,如果您和那位雲道人不是同一人也行,長興國願意賭一把。”
    “我沒有那個興趣。”
    陸雲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說道:“另外,這個人,我帶走了,打擾我清修的事情就算了。”
    黑甲將士伸手攔住陸雲,認真的說道:“還請先生認真考慮。”
    陸雲眯起眼,握住了腰間的那柄劍。
    下一刻,黑甲將士就不由自主的退後了一步。
    陸雲回頭看了一眼那支鐵騎,一手打著傘,一手領著少年轉身離開。
    “長興國麵對白原國毫無勝算可言,所以我勸你們,幹脆歸降好了。”
    注視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那位黑甲將士好似如獲大赦,鬆了一口氣。
    “將軍,你為什麽不讓我們衝殺他?一個觀海境,還真能把我一百多人殺死在聖山之下。”
    有黑騎士兵上前,疑惑的問道。
    “或許真的能。”
    黑甲將軍眼神凝重,大手一揮,“回京!”
    “可是將軍……”
    那個士兵還想要說些什麽,但卻被黑甲將軍冰冷的眼神打斷。
    “接下來的事情,不是你我可以接管的,那人也不是你我可以殺死的,就這麽簡單,還有什麽疑問嗎?!”
    “沒,沒有……”
    將軍看著那位士兵躲避的眼神,忽然想起了剛剛青年握劍時的感受。
    在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正站在一輪明月前。
    那淡淡的殺意,與皓月無窮盡的劍氣相結合,讓他不得不後退。
    ……
    “你叫什麽?”
    陸雲打著傘,隨口問道。
    “鬆漣……”
    少年淋著雪,抬頭看著陸雲那把明顯朝著他遠離的傘。
    “你不需要這個。”陸雲淡淡說道:“年輕的孩子,就得多淋點雪,對身體好。”
    鬆漣沉默不語。
    “你的一家都被屠掉了?”
    “嗯。”
    “很恨那支黑甲鐵騎?”
    “嗯。”
    “想不想報仇?”
    聽到這句話,鬆漣立即抬起頭,堅定的說道:“我一定要殺了他們!”
    陸雲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兩人就這麽消失在風雪之中。
    ……
    長興國的祭祀台之上,穿著毛皮大袍的老者渾身塗滿了彩色的顏料,跳著誇張的舞蹈。
    一位身穿龍袍的年輕皇帝在祭台下緊張的盯著。
    許久,老者停下舞蹈,來到了皇帝麵前,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南家的遺孤被那人帶走,他們……”
    老祭司指向西方。
    “正在向十萬大山走去。”
    年輕皇帝握緊了拳頭,問道:“克薩,您能否殺死他?”
    “可以,但我認為,沒有必要。”被稱為克薩的祭司答道。
    “有必要。”
    皇帝死死盯著遠方,“有人曾在千京城比武封王前看到了雲道人,可那段時間,雲道人根本就沒有去千京城,所以,在白原國,本就有兩個雲道人!”
    “可陛下,白原國的皇帝說不定會為此開戰。”
    克薩想要勸一勸他的皇帝陛下。
    “一個觀海境,在我們的聖山之上修行了幾個月,這是對我們長興的羞辱,是白原國的試探!”
    年輕皇帝忽然想起了白原國那個和他同樣年輕的帝王。
    “他不敢開戰的,不敢開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