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和安羅踏上了歸途，他們花了五天的時間去追殺雷家四人，打算在三天之內返回長興道。
    然而有人並不想讓他們就這麽一走了之。
    白原國邊境，忽然有大軍來犯，受命於此地的新風王居然在城頭被一槍當場被射殺，死狀淒慘。
    剛好在這附近的安羅不得不臨危受命，直接統領了十萬大軍，在邊境防守著敵國下一輪的進攻。
    就在這一天，天空忽然下了一場雨。
    陸雲也選擇了留在這裏。
    “顯而易見，是雷家的人出手。”
    安羅說道：“他們的後輩被狼狽的驅逐出了白原國，天鼓城不可能咽的下這口氣。”
    陸雲皺起眉，“此地有一位十境煉氣士坐鎮，還有十萬大軍，天鼓城這樣做有什麽意義嗎？”
    安羅攤開手，聳了聳肩，語氣很是無奈。
    “對於天鼓城，即使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甚至會虧損，也會去做，因為這關乎著一件最重要的東西……”
    “麵子。”
    有人接上了安羅的話。
    那是一個身穿鎧甲，正氣淩然的中年男子。
    男子正是鎮守此地的十境煉氣士。
    “天鼓城在蠻荒天下的臉麵，不能被一座小國給踩在腳下，盡管今年白原國的疆域擴大了近乎一倍，但這也讓我們四處受敵，白原國，終究不是從前那個有飛升境老祖的白原國了。”
    “看來我們的羽仙師很悲觀嘛。”
    安羅眯起眼，看著麵前這位白原國比較老資曆的一位山巔修士。
    羽然，據說曾經成長在千京城，後來不知為何選擇了離開，去鎮守白原國的邊疆。
    羽然站在雨中，雨水擊打著他的鎧甲，劈啪作響。
    他的聲音孔武有力，好像不容許任何人置疑。
    “請問我說錯了嗎，安羅王？”
    “至少現在，我不能承認你是對的。”安羅笑著從衣袖中掏出一把傘。
    “我想您需要這個。”
    羽然沒有去接，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安羅。
    至於陸雲，從始至終，羽然甚至都沒有用正眼去看。
    “時間會證明我的正確。”
    羽然留下了這麽一句話，徑直轉身離開。
    安羅看著羽然的背影，不由得歎息一聲。
    “聽爺爺提起過他，果然不是個好相處的。”
    陸雲和安羅一起站在傘下，附和的點了點頭。
    “不過他說的沒錯，如果白原國再沒有一位飛升境，那麽持續擴張的代價遲早要還。”
    安羅笑著拍了拍陸雲的肩膀，“這些，我們說了也沒用，不如喝酒去！”
    “我記得在羽然之前，有人讓你去催一催那批新的兵器。”
    陸雲淡淡說道：“我覺得你應該去看看，這些人的脾氣很大，他們可不在乎你幾境，也不會在乎你是不是一位王爺，他們最看重的，是自己的生命。”
    安羅立即愁眉苦臉起來，他確實對這些士兵們沒有辦法。
    在那些士兵們的眼中，即使曾經統領他們的王被當場射殺，他們也不會有任何悲傷的情緒。
    士兵們隻需要負責揮舞手中的刀劍，拚盡全力去砍殺眼前的敵人，然後坐在城牆，伴著夕陽去感慨，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這樣的一天，很幸福嗎？
    當然不。
    所以當陸雲辭別了安羅，獨自一人打著傘走在城池上的街道時，一群人圍住了他。
    他們或是後勤，或是士兵們的家屬。
    在他們的眼中，陸雲看到了憎恨。
    “你們要幹什麽？”陸雲問道。
    他們沒有一個人打傘，任由自己的衣服被雨水打濕，模糊了眼前的視野。
    但他們依舊看著陸雲，用那憎恨的目光。
    沒有人回答陸雲。
    隻要陸雲向前移動一步，他們也就跟著移動。
    “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陸雲說道。
    終於，有人開口。
    那是一個臉上還滿是雀斑，十分稚嫩的小夥子。
    他站出身，冷聲質問道：“那麽仙師大人，您追殺天鼓城弟子這件事情有什麽意義？”
    “我追殺他們，是我的事情。”
    陸雲淡淡說道：“如果你認為這場戰爭是由我引起的，那麽就不用再說了。”
    “憑什麽？”
    那個小夥子很是憤怒，“你知道我們死了多少人在這裏嗎？僅僅是因為你和安羅王的一個舉動，我們就死了那麽多人……憑什麽你現在還要讓我們閉嘴？！”
    “這些天來，有很多人在我的門縫裏塞了很多信，大多都是在罵我，有難聽的，有委婉的，甚至還有人血書……那些信，我都看了。”
    陸雲緩緩收起手中的傘，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順著臉流下。
    “對方明顯準備充足，這一點，你們難道看不出來？無論我是否追殺，戰爭都會來臨。”
    “仙師大人，您可真是有遠見。”
    小夥子冷笑道：“那麽我們的家人，我們的兄弟，就全都死得其所嘍？”
    “當然不是。”
    陸雲神色認真，“他們守護了自己的家園，是英雄，他們的生命不能白白消失，生者會繼承他們的意誌去複仇。”
    圍住陸雲的人開始竊竊私語，小夥子見到有人動搖，咬緊了牙。
    是的，這場戰爭明顯是有人謀劃，無論陸雲是否追殺，都會來臨。
    可是……
    小夥子握緊了拳頭，居然當場衝向路過，朝陸雲臉上打了一拳。
    安靜。
    一片安靜，隻剩下雨水滴答的聲音。
    陸雲和那位小夥對視，麵無表情。
    小夥子眼睛赤紅，衝陸雲吼道：“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瘋子，所以才會有戰爭！”
    說完，小夥子就轉身離開了。
    陸雲身邊，原本圍著的人也都四散開來。
    他們臉上，有擔憂，害怕這位仙師會清算，有幸災樂禍，看吧，就算是仙師，也會被凡人打……
    隻剩下陸雲一人。
    陸雲垂著眼，不在乎自己被小夥子打了一拳。
    他抬手，輕叩自己的胸口。
    咚，咚，咚……
    心，有些痛。
    後悔自責了嗎？
    當然是的。
    可戰爭終究會來臨，你隻不過是讓它提前了而已，原本該死的人，本來就會死，這根本就不怪你。
    可他們就是死了，無論這場戰爭是不是預謀，這些人，都死了。
    那又如何？！
    蠻荒天下從來就不是一個講道理的地方，這裏沒有秩序，隻有弱肉強食，死人最正常不過！
    可是，可是……
    陸雲抬起頭，雨水已經淋濕了他的身子。
    可是，我好像真的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