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集:父親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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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息投影的藍光在帳篷裏跳動,像溺水者最後的呼吸。
    艾麗西亞的指尖懸在虛擬鍵盤上,汗水順著皓腕滑進袖管。父親的日記全息本攤在膝頭,封麵的蠍形圖騰已經褪色,邊緣磨損得像片幹枯的葉子。她花了整整三個小時破解隱藏文件夾,嚐試了所有可能的密碼 —— 母親的生日、皇室的秘鑰,甚至是威廉姆斯的機械臂序列號,都被冰冷的 “權限不足” 擋在門外。
    “最後一次……” 她咬著下唇,輸入了自己的生日。
    全息本突然發出刺耳的電流聲,屏幕上的亂碼像受驚的鳥群四散奔逃,隨即重組出一行古羌文:“以血脈為匙,啟塵封之誓。”
    帳篷外傳來沙粒摩擦的輕響,是巡邏的沙血戰士。艾麗西亞猛地捂住全息本,心跳撞得肋骨生疼。腰側的黑色紋路突然發燙,像有隻小蛇在皮膚下遊動,與全息本產生詭異的共鳴。屏幕上的文字突然扭曲,化作道血色漩渦,將她的指尖吸了進去。
    “嗤 ——”
    一滴血珠落在全息本上,瞬間被吸收。文件夾應聲解鎖,裏麵隻有一個孤零零的影像文件,命名是一串亂碼,創建時間顯示為 1999 年 7 月 13 日 —— 父親 “病逝” 的前一天。
    艾麗西亞的指尖在播放鍵上抖了三抖。
    她從小就被灌輸 “父親死於 X 部落的毒箭”,威廉姆斯每次提起,機械義眼都會泛起紅光,說要讓 X 部落血債血償。可母親臨終前攥著她的手,斷斷續續說過一句 “你父親…… 是被自己人……”,話沒說完就咽了氣,成了她十幾年的心病。
    帳篷外的風聲突然變緊,像有人在偷聽。艾麗西亞抓起桌上的匕首,反握在掌心,另一隻手狠狠按下播放鍵。
    全息投影炸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畫麵裏的男人被鐵鏈鎖在沙晶牢籠裏,白袍被血浸透,分不清是傷口滲出的紅還是沙晶反射的光。他的左胸有個猙獰的窟窿,裏麵嵌著半塊發光的晶體 —— 是骨核碎片,和藍光棺槨裏母親胸口的那塊一模一樣。
    是父親!
    艾麗西亞捂住嘴,才沒讓嗚咽聲漏出來。記憶裏溫文爾雅的父親,此刻頭發糾結如枯草,眼窩深陷,唯有那雙眼睛還亮著,像兩簇不肯熄滅的野火。
    “如果看到這段影像的是艾麗西亞……” 他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每說一個字都牽扯著傷口,疼得身體發顫,“我的小銀鳥,別害怕。”
    沙晶牢籠突然劇烈震動,欄杆上的倒刺泛著幽藍,刺進父親的肩膀。他悶哼一聲,血珠滴在牢籠中央的圖騰陣上,激起串火星。艾麗西亞認出那是 “記憶剝離陣”,和威廉姆斯準備用來對付瓊斯的陣法一模一樣,隻是規模更大,紋路更繁複。
    “他們騙了你,也騙了所有人。” 父親突然湊近鏡頭,眼睛裏的血絲像蛛網蔓延,“骨核根本不是恩賜,是吞噬靈魂的惡鬼。它會讀取你的渴望,顯化成你最想要的圖騰 —— 商人看到金山,戰士看到鎧甲,複仇者看到敵人的頭骨……”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血沫裏混著細小的沙粒:“但那都是陷阱!那些圖騰會紮根在你的骨血裏,一點點吃掉你的記憶,你的情感,最後把你變成隻會服從的沙傀儡。就像…… 就像現在的我。”
    畫麵突然劇烈晃動,顯然是有人在拖拽攝像機。父親掙紮著往前撲,鐵鏈勒進手腕,露出塊青綠色的玉戒 —— 正是老刀說的三戒之一,淨化用的玉戒!
    “威廉姆斯!是他把我關進來的!” 父親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瀕死的咆哮,“他說我的血脈不夠純,要把我當成骨核蘇醒的第一份祭品!小銀鳥,別信他的鬼話,他要的不是 S 部落的榮耀,是成為骨核的傀儡王!”
    “首領!該進行剝離了!”
    畫麵外傳來威廉姆斯年輕時的聲音,比現在更尖利,像未開刃的刀。父親猛地轉頭,對著鏡頭嘶吼:“記住那枚玉戒!它在……”
    話沒說完,畫麵突然被一隻戴著黑手套的手捂住。最後的影像,是父親伸出的右手正在沙化,指縫間漏出的沙粒裏,滾出枚光溜溜的戒指 —— 光麵戒!三戒中負責溝通骨核的那枚!
    影像戛然而止,帳篷裏隻剩下全息本的電流聲。
    艾麗西亞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珠滴在膝頭,和父親影像裏的血跡在藍光下融成一片。她終於明白母親臨終的遺言,明白為什麽威廉姆斯總在她麵前強調 “純血的重要性”—— 他不是在培養繼承者,是在養第二份祭品!
    腰側的黑色紋路突然瘋狂蠕動,像要破膚而出。艾麗西亞猛地掀起衣擺,借著全息本的藍光看清了紋路的全貌:那根本不是沙蠍圖騰,而是條纏繞著鎖鏈的銀鳥,鳥喙正對著心髒的位置,那裏的皮膚已經泛起淡淡的藍光。
    “它早就開始了……” 她的聲音發顫。骨核樣本液滲入皮膚時,不隻是在融合她的血脈,是在提前繪製祭品的圖騰。
    帳篷外的沙粒摩擦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金屬關節的輕響。艾麗西亞瞬間反應過來 —— 威廉姆斯一直在監控她!破解文件夾的動靜驚動了他!
    她慌亂地刪除影像記錄,手指卻在最後一刻停住。父親影像裏那枚滾落在沙粒中的光麵戒,讓她突然想起個被忽略的細節:神殿地下三層的密室,有塊光溜溜的石台,形狀和光麵戒完美契合。
    “玉戒在父親身上…… 光麵戒在神殿密室……” 艾麗西亞抓起全息本塞進懷裏,匕首在掌心轉了個圈,“那鎖鏈戒呢?”
    帳篷布突然被劃開道口子,沙晶利爪帶著寒光刺進來,離她的咽喉隻有三寸。威廉姆斯的笑聲像生鏽的齒輪在轉動:“我的好侄女,偷看了不該看的東西,就得付出代價。”
    艾麗西亞猛地後滾,躲開利爪的瞬間,看清了帳篷外的景象 —— 威廉姆斯的機械臂已經完全沙晶化,倒刺上還掛著新鮮的血肉,顯然剛處理完 “偷聽” 的巡邏兵。他身後的沙血戰士舉著能量槍,藍光在黑暗中連成死亡之網。
    “你父親說得對,” 威廉姆斯一步步逼近,沙晶靴踩碎了地上的骨屑,“骨核會顯化最渴望的圖騰。猜猜看,你最想要的是什麽?”
    艾麗西亞退到帳篷角落,後腰抵住了冰冷的石壁。她突然笑了,腰側的黑色紋路發出刺目的紅光,與掌心的匕首產生共鳴:“你猜我現在最想做什麽?”
    她猛地將匕首刺向自己腰側的紋路,劇痛傳來的瞬間,黑色銀鳥圖騰突然活了過來,衝破皮膚,化作道銀光射向威廉姆斯的機械臂。
    “嗤 ——”
    銀光撞上沙晶鎧甲,竟硬生生熔出個窟窿。威廉姆斯慘叫著後退,機械臂冒出縷縷白煙,露出裏麵纏繞的黑色咒印 —— 和藍光棺槨裏母親身上的咒印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 他的機械義眼紅光暴漲,“你怎麽會……”
    艾麗西亞捂著流血的腰側,指尖摸到塊冰涼的硬物 —— 是從傷口裏掉出來的,半枚破碎的銀鳥吊墜,正是母親留給她的那條項鏈的另一半。吊墜內側刻著個極小的 “鎖” 字,與三戒中的鎖鏈戒不謀而合。
    帳篷外突然傳來震天的號角聲,是神殿方向傳來的。威廉姆斯臉色驟變,看了眼艾麗西亞,又望向號角聲的方向,最終咬牙道:“把她關進沙晶牢籠!等獻祭儀式結束,再慢慢收拾這隻不安分的銀鳥!”
    沙血戰士撲上來時,艾麗西亞將半枚吊墜塞進嘴裏,借著被拖拽的力道,將全息本踢進了沙堆。她知道父親的影像還藏著更深的秘密 —— 那串亂碼文件名,倒過來看正是 “鎖鏈戒在守沙人祭壇”。
    被押出帳篷的瞬間,她最後看了眼沙堆裏的全息本。那裏的沙粒正在自動聚集,慢慢凝成個光麵戒的形狀,對著月亮的方向微微發亮。
    而在神殿深處,玻璃缸裏的骨核突然劇烈跳動,表麵浮現出艾麗西亞的臉,嘴角掛著與她如出一轍的冷笑。藍光棺槨裏母親的幹屍,手指竟微微動了動,指向守沙人祭壇的方向。
    威廉姆斯以為自己布下了天羅地網,卻不知道,他正在一步步走進父親二十年前就設好的局。那三枚戒指,從來都不是鎮壓骨核的鑰匙,而是打開某個更大秘密的密碼 —— 一個足以讓整個沙漠顛覆的秘密。
    沙晶牢籠的欄杆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艾麗西亞的血滴在上麵,激起串細碎的火星。她知道,真正的博弈,現在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