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集:沙化症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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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沙化症患者撲倒在隔離營鐵絲網前時,王璐的藥膏剛熬到第三遍。
渾濁的藥膏在銅鍋裏咕嘟冒泡,飄著沙魂之種碾碎的金色粉末。隔離營外突然傳來騷動,她端著鍋衝到帳篷門口,正看見個牧民大叔用頭猛撞鐵絲網,手背的皮膚像被凍住的湖麵,裂開青灰色的晶紋,每道紋路裏都滲出細小的沙粒。
“讓我出去……” 大叔的眼球上布滿血絲,瞳孔裏浮著層沙膜,“沙子裏的聲音在喊我…… 他們說祭壇下麵有寶藏……”
“李大叔!別撞了!” 王璐扔下銅鍋衝過去,試圖按住他的肩膀。指尖剛觸到對方的皮膚,就被燙得縮回手 —— 那晶紋的溫度高得嚇人,像埋在沙子裏的烙鐵。更詭異的是,她似乎真的聽到了細碎的低語,順著鐵絲網的縫隙鑽進來,像無數人在同時磨牙。
“他是今天第三個了。” 陳宇舉著消毒噴霧跑過來,麵罩上沾著白色的結晶粉末,“西邊的牧民帳篷全慌了,剛才有個女人把自己鎖在羊圈裏,說要和沙晶化的羊群待在一起。”
王璐的心髒沉了下去。她抓起銅鍋裏的藥膏,用竹片刮出一大塊,狠狠抹在李大叔的手背上。金色藥膏接觸到青灰晶紋的瞬間,發出滋滋的響聲,晶紋的蔓延速度明顯慢了,但那些沙粒依然在皮膚下遊動,像活物般拱出一個個小包。
“隻能暫時壓住。” 王璐的聲音發緊,看著李大叔瞳孔裏的沙膜越來越厚,“沙魂之種的能量快不夠了,我需要更多的藤蔓……”
隔離營裏突然響起孩子的哭聲。
三個穿病號服的小孩正扒著鐵絲網,他們的臉頰上也有淡淡的晶紋,卻不像大人那樣痛苦,反而咯咯地笑:“王姐姐你看!沙子在跳舞!” 其中個紮羊角辮的女孩,正用沙化的指尖在鐵絲網上畫畫,晶紋留下的痕跡竟自動組成個小小的銀鳥圖騰。
“別碰!” 王璐趕緊把孩子拉開,卻發現女孩的畫沒有消失,反而被風一吹,化作金色的粉塵,飄向隔離營中央的旗杆 —— 那裏掛著麵褪色的銀鳥旗,是從第二座祭壇的廢墟裏撿來的。
蘇晴的檢測車就在旗杆下。
她舉著光譜儀對準銀鳥旗,屏幕上的波形圖像瘋長的野草,每個峰值都對應著不同的沙化症患者。“找到了。” 蘇晴突然拍手,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沙化症不是單純的能量輻射,是執念的印記!”
王璐擠開圍觀的患者湊過去,光譜儀的屏幕上,每個沙化症患者的名字後麵都跟著串閃爍的光點:“這是……”
“是他們的沙痕。” 蘇晴調出李大叔的檢測報告,他手背上的晶紋紋路,與光譜圖上的光點軌跡完全重合,“骨核能量外溢時,會自動記錄周圍生物的強烈執念 —— 李大叔年輕時丟過批駱駝,執念是找到它們;那個鎖羊圈的女人,丈夫死在沙晶獸襲擊中,執念是複仇。”
她指著屏幕上不斷攀升的能量值:“這些執念被骨核轉化成了新的能量源,所以沙化症患者越靠近骨核,症狀就越重 —— 他們的記憶正在被‘吃掉’,變成滋養骨核的養料。”
隔離營的廣播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
擴音器裏傳出陸沉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急促:“所有醫護人員注意!東北區出現大規模沙化症爆發!患者正在衝擊隔離帶!重複,他們正在衝擊……”
聲音突然被尖叫聲打斷。王璐和蘇晴同時衝向東北區,遠遠就看見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至少二十個沙化症患者擠在鐵絲網前,皮膚大麵積晶化,像穿著層透明的鎧甲,他們的眼睛裏沒有焦點,嘴裏反複念叨著相同的話 ——
“去祭壇……”
“找寶藏……”
“報仇……”
最前麵的患者已經開始啃咬鐵絲網,青灰色的牙齒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嘴角流出混著沙粒的涎水。而在他們身後,幾個小孩正好奇地戳著大人背上的晶紋,發出嘻嘻的笑聲。
“別靠近!” 王璐大喊著扔出藥膏罐,金色的粉末在患者群中炸開,暫時逼退了他們。但她很快發現,這次的晶紋上浮現出細小的蠍形圖騰,藥膏的效果比之前弱了一半。
“是威廉姆斯在搞鬼!” 蘇晴的光譜儀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屏幕上的波形圖裏混入了黑紫色的尖峰,“他在骨核能量裏摻了沙蠍咒印!這些患者正在被他遠程操控!”
一個晶化的牧民突然突破了鐵絲網的薄弱處,張開雙臂朝最近的孩子撲去。王璐想也沒想就撲過去抱住孩子,後背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 那觸感不像撞到人,像撞上塊燒紅的水晶,劇痛讓她眼前發黑。
“王姐姐!” 孩子的哭聲在耳邊響起。王璐勉強回頭,看見那牧民的臉正在剝落,露出下麵蠕動的沙粒,而他的眼睛裏,竟映出威廉姆斯猙獰的笑臉。
就在這時,隔離營中央的銀鳥旗突然劇烈搖晃。
那些被風吹起的金色粉塵在空中凝聚,組成個巨大的光罩,將所有患者罩在裏麵。光罩中,患者們動作一僵,晶紋上的蠍形圖騰開始淡化,嘴裏的念叨聲變成了模糊的**,像是從被操控的狀態中暫時掙脫。
“是沙魂之種的力量!” 王璐又驚又喜,感覺後背的劇痛減輕了不少,“是銀鳥旗在吸收他們的執念!”
蘇晴卻臉色發白,指著光譜儀:“不對!光罩在吸收執念的同時,也在被執念汙染!你看那些金色光粒裏,已經開始出現黑色的雜質了!”
王璐這才注意到,光罩的邊緣正在變黑,像被墨水汙染的宣紙。而被罩住的患者中,有人重新露出凶狠的表情,顯然威廉姆斯的咒印還在頑抗。
“孩子們!” 蘇晴突然對著光罩外的小孩們大喊,“你們剛才說沙子裏的聲音在講故事?講了什麽?”
個胖小子舉著晶化的手指,奶聲奶氣地說:“講阿爸年輕時救過落水的沙蠍人!還講…… 還講李大叔的駱駝找到了,在綠洲那邊生小駱駝了!”
李大叔猛地抬起頭,瞳孔裏的沙膜淡了些,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清明:“我的駱駝…… 找到了?”
光罩裏的黑色雜質突然減少了些。蘇晴的眼睛亮了:“快!讓他們把聽到的故事說出來!正麵的記憶能對衝執念!”
王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跟著大喊:“誰還聽到了好故事?快說給大家聽!”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喊起來。
“沙子說張奶奶年輕時給守沙人送過傷藥!”
“它說被沙晶獸吃掉的阿黃,變成了天上的星星!”
“它還說…… 還說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隨著孩子們的聲音,光罩裏的金色越來越亮,黑色雜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患者們的動作越來越遲緩,晶紋的顏色也從青灰變成了淡金,像覆蓋了層薄霜。李大叔手背的晶紋甚至開始剝落,露出下麵泛紅的新肉。
“有用!” 王璐激動得發抖,“蘇晴,這是怎麽回事?”
“孩子們的執念最純粹!” 蘇晴的光譜儀上,代表正麵情緒的綠色波形正在上漲,“他們聽到的不是亡者低語,是骨核記錄的正麵記憶!這些記憶被孩子們的純真激活,變成了淨化的力量!”
就在這時,光罩突然劇烈震顫。
隔離營外傳來威廉姆斯的怒吼,黑紫色的能量像條巨蟒,狠狠撞在光罩上。金色的光罩瞬間凹陷下去,孩子們的聲音戛然而止,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
“雕蟲小技!” 威廉姆斯的聲音帶著狂怒,“以為靠幾個小鬼就能翻盤?看看你們的光罩!”
光罩的表麵突然裂開無數道縫,黑色的雜質從裂縫中湧出,患者們重新變得狂躁,李大叔剛長出新肉的手背再次晶化,這次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
“快保護孩子!” 王璐將孩子們護在身後,手裏緊緊攥著最後一罐藥膏,“蘇晴,想想辦法!”
蘇晴的目光在光罩、孩子們和銀鳥旗之間快速移動,突然抓起光譜儀衝向旗杆:“王璐!把藥膏塗在銀鳥旗上!用孩子們的血激活它!”
“什麽?” 王璐愣住了。
“孩子們的血液裏有最純粹的沙痕!” 蘇晴已經爬上旗杆底座,徒手撕扯著銀鳥旗的邊緣,“隻有他們的血能讓沙魂之種的能量完全爆發!快!”
王璐沒有猶豫。她咬開手指,將血滴在藥膏裏,然後抓起把藥膏,奮力擲向旗杆。金色的藥膏在空中劃過道弧線,正好落在蘇晴撕扯開的旗麵缺口上。
與此同時,個膽子大的小男孩突然咬破自己的指尖,將血抹在銀鳥旗上。其他孩子見狀,也紛紛效仿,小小的手掌印在褪色的旗麵上,像開出了一朵朵紅色的花。
銀鳥旗突然爆發出刺眼的金光。
這一次的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黑色的裂縫瞬間被填滿,黑紫色的巨蟒能量被彈飛出去,發出痛苦的嘶鳴。患者們在金光中紛紛倒地,晶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連李大叔手背的新傷都開始愈合。
“成功了……” 王璐脫力地跪倒在地,看著銀鳥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旗麵上的孩子們的血手印正在變成金色的光點,融入布料的纖維中。
蘇晴抱著旗杆滑下來,臉上沾著金色的粉末,笑得像個孩子:“你看,我說吧……”
她的話沒說完,突然指向隔離營外。王璐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心髒瞬間揪緊 ——
遠處的沙丘後麵,升起了無數個青灰色的身影,他們的皮膚都在晶化,眼睛裏閃爍著幽藍的光,正朝著隔離營的方向緩慢移動。不是沙化症患者,是被威廉姆斯完全操控的沙晶傀儡,數量至少有上百個。
而更遠處的天際線,黑紫色的能量正在凝聚成一個巨大的漩渦,骨核的嗡鳴聲穿透風聲,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
“他把所有沙化症患者都轉化成傀儡了。” 蘇晴的聲音帶著寒意,“這隻是前哨…… 真正的攻擊,馬上就要來了。”
隔離營裏的患者們雖然暫時恢複了清醒,卻都露出了絕望的表情。王璐看著那些剛剛還在笑著講故事的孩子,他們此刻正緊緊抱在一起,小臉上寫滿了恐懼。
銀鳥旗的金光還在閃耀,但王璐知道,這遠遠不夠。他們能暫時擊退一次攻擊,卻擋不住源源不斷的傀儡大軍,更擋不住骨核能量的持續外溢。
“蘇晴,” 王璐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平靜,“你說孩子們聽到的故事,是骨核記錄的正麵記憶?”
“是啊,怎麽了?”
“如果……” 王璐的目光落在銀鳥旗上,“如果我們能讓更多人想起這些故事呢?讓整個大漠的人都想起那些美好的記憶,是不是就能徹底淨化骨核的能量?”
蘇晴愣住了,隨即眼睛越來越亮:“你是說…… 用希望圖騰網絡,連接所有正麵記憶?”
“對。” 王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王璐藥膏雖然治不好沙化症,但能暫時壓製執念,給我們爭取時間。讓孩子們去講故事,讓每個沙化症患者都想起自己的美好回憶,然後……”
她的話被一陣清脆的童聲打斷。
那個紮羊角辮的女孩,正拉著李大叔的手,指著隔離營外的傀儡大軍,笑著說:“李爺爺你看,他們身上的沙子也在講故事呢,說他們以前都是好人。”
李大叔渾濁的眼睛裏,第一次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王璐和蘇晴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希望。也許,孩子們不僅僅是激活能量的鑰匙,他們本身,就是能化解仇恨的最強大力量。
隻是她們沒注意到,女孩指著傀儡大軍的指尖,晶紋的顏色正在慢慢變深,像有什麽東西,正順著她的視線,悄悄鑽進她的身體裏。
遠處的漩渦中,威廉姆斯的笑聲隱約傳來,帶著一種勝券在握的詭異。
沙化症的蔓延被暫時阻止了,但一場圍繞著 “記憶” 和 “故事” 的更凶險的戰爭,才剛剛拉開序幕。而孩子們,似乎正成為這場戰爭中,最關鍵也最危險的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