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遠山是林七七見過教養最好的人之一。
    怕她尷尬，就給她找理由，說他吃不完。
    可他一個大男人，怎麽可能連這點飯菜都吃不完？
    偏偏他用的又是‘幫他’，林七七到底是沒好意思拒絕他。
    端起飯碗，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太久沒有吃大米飯，林七七吃的一臉滿足，臉頰都鼓起來了。
    周遠山看的很滿意，心情愈發的好了。
    他們這邊吃著，秦夢和程小雅兩個的菜也總算是來了。
    等她倆吃完飯，又是十來分鍾後的事兒。
    林七七等她們一走，就趕緊起身，“周同誌，我得跟上去看看，你……”
    周遠山：“一起！”
    “行！”
    林七七想，他是當兵的，偵查能力應該很強。
    有他跟著，他們肯定不會暴露。
    林七七著急的往外頭走，完全忘記了自己的二哥。
    林青雲這會兒還在找林七七的身影，剛好瞧見快要出門的她。
    “妹妹，飯，飯，飯……”他急的大喊，一著急，又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幸好林七七聽見他的喊聲，頭也沒回的大聲道：“二哥，我有事兒，你一個人吃，吃完了，就自己回家！”
    周遠山看見兄妹倆的互動，算是明白，為什麽她之前會說那句話了。
    林七七和周遠山一路跟著秦夢和程小雅。
    可能是想宰程小雅，秦夢提出去百貨商店。
    不過程小雅也不傻，她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工作，請一頓飯，已經是極限，剩下的好處，說什麽也不肯給。
    兩人拉拉扯扯，最終還是分道揚鑣。
    “跟誰？”周遠山看了一眼朝著不同方向走的兩人。
    林七七：“秦夢！就是穿碎花襯衫的那個！”
    林七七和周遠山兩個又跟了一路，跟著秦夢到了差不多是市郊的一處大雜院。
    那大雜院比林七七住的地方還要雜亂。
    地方小不說，隔老遠就瞧見院子裏堆了老高的垃圾。
    一靠近，伴隨而來的，是一股下水道的臭味。
    一般來說，這種大雜院租戶比較多，管理起來，也更困難。
    林七七覺得奇怪，這秦夢穿的也不算差，怎麽住這種地方？
    莫不是打腫臉充胖子，隻注重外表打扮？
    那周冉冉呢？
    她也住這兒？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周遠山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
    回過神來的林七七下意識的搖頭，可嘴比腦子快，“我如果想知道一個人是不是住這兒，有什麽法子？”
    “去街道辦問！”
    林七七：“我問人家不會告訴我啊。”
    雖說已經是六十年代了。
    但現在也不是沒有特務了。
    林七七前天還看報紙，說哪個地方抓了一個特務，那特務就是問東問西，被當地的幹部察覺出來不對勁兒，直接給抓了。
    說不定現在早都蹦了。
    林七七不想給自己惹這種麻煩，還是低調些好。
    “你要找的是誰？名字，多大了？！”周遠山開口。
    林七七：“周冉冉，十七八歲，二十歲？和你一個姓，昨天才考到了棉紡二廠後勤處。”
    周遠山：“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周遠山去幫林七七問周冉冉住不住這個大雜院兒。
    林七七就在大雜院外麵等著。
    等著等著，她就覺得，秦夢應該不認識自己。
    畢竟，一同考試的，除了林卿清，隻有程小雅知道林七七是她，其他人應該壓根不知道林七七是誰。
    或許，她可以進大雜院看看。
    林七七蹲下身，從地上弄了點泥灰，將自己的臉塗得髒一些。
    然後直接進了大雜院。
    林七七並不知道秦夢家具體是哪個屋，幸好她注意到秦夢是往西北角走的。
    西北角是臭味的發源地，那裏是大雜院唯一的公廁。
    林七七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秦夢壓根不是朝這個方向走的。
    結果她瞧見了公廁旁邊搭的一個小破屋裏，走出來一個端著大木盆的女孩兒。
    此時的秦夢，換上了一件補丁帶補丁的衣服，整個人看起來灰頭土臉的。
    她端著的木盆裏，放著幾件髒兮兮的衣服。
    屋內，傳來一個婦人的咒罵聲。
    “沒用的東西，連個工作都考不上，我要你這死丫頭片子有什麽用？幹吃不能做貢獻的玩意兒，就是養條狗，都比養你強。”
    秦夢低著頭，緊咬著牙關，眼底全是憤恨。
    到底還是婦人罵的太難聽了，秦夢回了嘴，“你以為我想過這樣的生活？你以為我想受這樣的罪，還不是你們沒用，你們想讓我考個正式工作，你們怎麽自己不考？”
    她難道不想和周冉冉一樣，吃的好，穿的好？
    就連她才認識的程小雅都比她強。
    父母雙職工，五百塊買工作說拿就拿。
    她要一百塊，五十斤糧票，也是一口答應。
    她呢？
    她爸鋼廠鍋爐工。
    她媽天天在家。
    如果她有一個有錢有勢的父母，她要吃這麽多苦嗎？
    隨著秦夢這番話說完，從屋裏衝出來一個婦女。
    婦女身材瘦小，身穿一件七分袖淺色上衣，一條黑色褲子，衣服上沒有補丁，兩條袖口故意做了加大處理。
    婦女手持木棍，對著秦夢身上就是一通抽。
    之前還敢還嘴的秦夢這會兒疼的直叫。
    “娘，我錯了，我不敢了，娘，我疼啊……”
    林七七瞧著，卻有些心驚。
    她發現，這秦媽下手打秦夢的地方，有些微妙。
    後腰，第十一，十二肋骨的地方，腋下，橈骨，還有臀部。
    可這些地方，稍稍一用力，就會很疼，但不會留下什麽痕跡。
    林七七正要繼續觀察，秦媽像是發現了什麽一樣，視線猛地朝著林七七的方向看了過去。
    幸好，林七七反應及時，側身躲進了公廁。
    在秦夢她媽出來的時候，林七七就下意識的往公廁裏躲了，不然這會兒，可能會被盯個正著。
    可即便被擋住了大部分視線，秦媽那陰冷的目光，還是讓林七七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在公廁裏待了許久，等到外麵徹底的沒了動靜，才匆匆走出來。
    林七七並不知道，等她一走，公廁旁邊的小破房子裏，秦媽正盯著她離開的背影看著。
    林七七隱約感覺背後有人盯著自己，但她不敢回頭，隻能加快腳步，並且越走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