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遠山不相信自己收到的信息有誤。
    “林忠武同誌，你仔細想想，會不會有人做了偽裝？故意裝沒念書，不識字？或者……專家比你還早來這裏？”
    林忠武來杏花村是十二年的時間。
    這十二年裏，他結婚生子，這中間，村裏人早就穩定下來了，落戶的落戶，結婚生子的結婚生子，當然也有人死了。
    要說有沒有外鄉人，有，還不止一兩戶。
    都是建國前逃命到這裏的，有些在這之前，戶口都沒有。
    若要問到更具體的，也隻能去找老鄒隊長。
    他年長林忠武，對大隊的人，比林忠武了解的更早。
    但林忠武也不忘提醒周遠山，“我們大隊離新玉市近，當年逃難來這兒的，五湖四海的人都有。要不是沒本事去城裏，估計也沒有幾個願意留下來的。但是那些人，我觀察了十幾年，沒一個像你說的，瞧著像有文化的樣子。”
    周遠山點點頭，他表示還是要見見大隊長。
    考慮到周遠山的任務保密，林忠武決定親自去請大隊長來家裏。
    走出院子，就瞧見在大馬路上軋馬路的侄女。
    林忠武上前詢問她是怎麽和周遠山認識的。
    林七七如實告知，還提了周遠山去派出所幫她調查過一個人。
    林七七這樣說，也算是間接為周遠山正了名。
    即便，他已經看過周遠山的證件了，確認無誤。
    “七七，你先別回去，在外麵多溜達一會兒，等我忙完事情，再喊你。”
    林七七點頭。
    她早就猜到，周遠山是帶著任務來新玉市的。
    不然誰這麽大老遠的，往這裏跑？
    而且那趙複生每回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想不猜出都難。
    林七七隨手摘了根狗尾巴草，繼續在村裏溜達。
    ……
    林忠武很快喊來了老鄒大隊長。
    關上家門，林忠武和老鄒說了一下周遠山要找人的事兒。
    他沒說周遠山的身份，就說周遠山是來找自家親戚的。
    那親戚，是個文化人，和家裏人失散了，後麵不確定有沒有成家。
    老鄒大隊長今年都六十八了，也算是經曆過亂世的人。
    那個年月，親人失散，父母骨肉分離的，不在少數。
    既然找到自己跟前了，他肯定盡力去幫。
    隻是，這文化人，村裏還真沒有。
    “同誌，不瞞你說，我們大隊，能識字的，就仨。我這老頭子，小時候是個藥童，跟著老師父學抓藥，認了幾個字。再就是我們隊上的會計小謝，再就我們林隊長。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吧？小謝還年輕，人才二十歲，還沒結婚。至於林隊長，你也瞧見了。”
    林忠武知道周遠山擔心什麽，他主動說：“大隊長，會不會有人故意瞞著？”
    “故意瞞著？為啥？”
    “小周同誌家裏條件不錯，他親戚要是能在亂世中存活下來，肯定會隱藏身份，不會輕易相信別人。”
    林忠武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那要不我喊村裏人在村部集合，這位周同誌挨個看？”
    這是老鄒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林忠武搖了搖頭，“不行的，他是小輩，長輩走散的時候，他才多大，哪裏知道長啥樣。”
    “那……”老鄒也沒了主意。
    周遠山：“能不能讓五十歲以上的男同誌，都寫一下自己的名字和出生日期？我挨個比對字跡！”
    念過書和沒念過書的，寫出來的字是不一樣的。
    周遠山打算先從字上下功夫。
    縮小範圍之後，再想辦法挨個試探。
    “可以是可以，可他們不會寫字啊！”老鄒說著，抽了一口旱煙。
    這可要了老命了。
    要說扛大包，有力氣的，隨便找，隻要管飯。
    寫字兒的，誰會啊？
    周遠山也想到了這茬，“可以將大家的名字先寫出來，照著謄抄。”
    “這個法子可行！”林忠武道。
    老鄒見他都這麽說了，幹脆也同意了。
    二人去了一趟大隊部，沒多久，老鄒拿著一個爛鐵盆，在大隊叮叮當當的敲了起來。
    村裏男人們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都知道是大隊長要集合，紛紛跑去大隊部。
    老鄒扯了個理由，說是計算各家各戶今年來的工分，讓家裏男人們，將自己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寫上去。
    不會寫字的，就找他，謝會計，還有林隊長。
    村裏男人不少，這一忙活，就是小半個下午。
    林忠武拿著寫好名字和出生日期的紙張去找周遠山。
    結果周遠山一看，頭直接大了。
    這些人裏頭，別說寫好自己的名字了，就連筆畫，都不倫不類。
    如果真是那位教授，是不是真的有必要，隱藏到這個地步？
    這時候，也就林忠武和周遠山。
    林忠武開口，“我說了吧，這裏頭，就沒有一個像念過書的人。”
    周遠山半天沒出聲，隻是一遍遍的看著這些人的字跡。
    看完，他更失望了。
    “周同誌，你說的那位專家，是不是真在咱們大隊啊？其他大隊，你要不要也查查？或者，我和你說說，這些人的背景？啥時候來的杏花村，家裏都有誰？”
    “麻煩你了，林同誌。”
    “客氣了，能幫你，我很高興。”
    林忠武將這些人的身份和背景，挨個背了出來。
    裏頭打光棍的，其實隻有十個。
    但是這十個裏頭，八個是死了老婆，才變成光棍的。
    剩下兩個，實在瘦弱，比女人還瘦弱。
    別說是女人瞧不上了，就是他們男人，也瞧不上啊。
    線索算是在杏花大隊斷了。
    此刻的周遠山也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一開始就找錯了地方？
    或者，他得到的消息，其實也不那麽準確？
    他現在，就好像在大海撈針一樣，除非……那個專家肯主動出現。
    周遠山沒等來專家出現，倒是林七七，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她也得回家了。
    所以在外頭喊了林忠武，“大伯，大伯……”
    林忠武拍了一下額頭，“我怎麽忘記這丫頭了，這一下午，都在外頭溜達，怕是累壞了。”
    林忠武顧不得周遠山了，急急忙忙衝了出去。
    就見到侄女兒七七身後跟著的是一臉委屈的王大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