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良看似隨意的一番話，讓一群大娘小媳婦全愣住了。
    往日大雜院裏，幾乎沒有肯幫女人幹活兒的男人。
    大夥兒都習慣了，男人們在外麵賺錢，回來不用管家裏的一切。
    洗衣做飯是女人。
    看孩子，教孩子是女人。
    就連照顧老人，那也是女人的責任。
    男人身上衣服不幹淨，那是媳婦幹活兒不利索，媳婦的錯。
    孩子學習不好，那是媳婦教的不好，或者隨了媳婦，腦子不好。
    就連老人，有個頭疼腦熱的，也能怪在媳婦身上。
    男人隻要娶妻生子，那妻子就是幫男人處理一切的工具。
    本來大家約定俗成的做著也就習慣了，突然有個不一樣的，還是男人主動幹所有人認為幹女人幹的活兒。
    說不心動是假的。
    說不難過，更是假的。
    憑什麽別人的男人，別人的爹，可以這麽勤快。
    憑什麽她們每天上班，下班回來，還得收拾爛攤子，照顧一大家子？
    幾個脾氣大的，當即衝回了家。
    不多時，幾個鬼鬼祟祟鼻青臉腫的男人來到水龍頭邊，開始洗碗。
    林忠良被嚇了一跳，拿著抹布的手都在抖。
    他加快幹活兒的速度，洗完碗，端著盆，飛快衝回了家。
    林忠良走了之後，水龍頭那邊也沒有消停，不是吵架，就是吵架。
    圍繞的，就是之前林忠良說的，男人該不該幫著分擔家務。
    可能是林忠良表現的太過驚恐，一回家就被家裏幾個人盯上了。
    “爹，你幹嘛呢？被狗攆？”林七七笑著問。
    林忠良搖了搖頭。
    他看了一眼林七七，猶豫著問，“閨女，你說男人……真的應該幫女人幹活兒嗎？”
    林七七白了他一眼，“這不是你的家啊？咋還是幫女人幹活兒？你怎麽不讓我娘，不讓我幫你吃飯？”
    林忠良：“！！！”
    林忠良好像懂了。
    “閨女，以後你有啥活兒不想幹的，都盡管喊爹，爹肯定不推脫。”
    林七七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林忠良，接著朝林忠良伸手，“爹，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林忠良想了想，瞬間明白了。
    “二十塊錢是吧？爹給你。”
    林忠良從口袋裏拿出兩張大黑十。
    林七七接過，放進口袋。
    “怎麽樣？和那位趙隊長聊的怎麽樣？”
    說起這事兒，林忠良還真有話說。
    晚飯那頓，他自己都不知道，王大旺安排的這麽好。
    一隻大肥雞，燉了一大鍋，那雞湯熬得能把人香懵，一條紅燒魚，還做了豆腐海帶湯，炒豆芽，茄子豆角。
    最最重要的是主食，他還沒點呢，直接上了烙餅，估計得有二斤麵粉。
    趙隊長都被嚇了一跳。
    一個勁兒的說林忠良太破費了，他們倆根本吃不完什麽的。
    吃飯的時候，‘不小心’給林忠良透露了不少消息。
    林忠良這回還真是走對了，陳處長那兒現在缺人用。
    趙隊長有親戚在市委那邊搞衛生，偷聽到市委那邊，還挺重視陳處長這邊，就希望多開展各種活動。
    趙隊長自己是不打算動了，市清潔隊隊長這個工作，夠他吃一輩子了。
    按趙隊長的意思，他是打算將林忠良往市環境管理衛生處送。
    不過林忠良也有難題。
    主要是林忠良年紀不小了，這都快四十了，還是個小學文化，就這還是林忠良亂報的，誰讓他念書是建國前呢，他說的那個小學，他都沒進去過一天，而且學校老早倒閉了。
    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更何況，也沒有人會閑的去查他是不是念過小學。
    往好了說他趕上了末班車，可往難聽了說，他這情況，進哪兒，也基本就按死了。
    如果上麵沒人，又或者他自身實力不夠硬，基本就是混吃等死了。
    如果隻是這樣，林忠良覺得自己還不如留在公廁了，至少上班沒人管，下班沒人管。
    他再和趙隊長哥倆好的磨了一會兒，趙隊長給林忠良指了一條明路，讓林忠良念個書。
    市委有組織學習班，隻要通過考試，那就是初中文憑。
    雖然比不得現在各個廠，各個單位，高中生橫行，但也算是有了機會。
    林七七聽林忠良這麽說，也頭疼了起來。
    “那個什麽市委組織的學習班，有沒有什麽要求？人人都能去？”林七七問。
    “當然有，得有人推薦，各個廠，各個單位，每學期都有名單！但是得參加考試，考試過了，才有初中文憑。”
    林七七眼睛一亮，“那是不是說，去那裏的，都是有前途的？爹，你要是有機會，又能認識不少人啊。”
    “是這麽說，但是吧，你爹我就認識幾個字，那還是建國後，街道辦掃盲班，你爹我胡亂學的。這要是讓我去念書，不是要我的命嘛？”
    林忠良一陣唉聲歎氣。
    “要命也得學！趙隊長有沒有說，他能介紹你過去？”林七七問。
    “說了，市清潔隊本來就有名額，他也願意推薦我去。”
    “那你就去唄！”林七七說。
    “不是，我這考試，我頭疼啊！”林忠良開始倒苦水。
    從自己小時候在外麵乞討，被人追，被人趕，說的那叫一個可憐。
    林七七白眼一一翻，“爹，我怎麽記得，這是我大伯和我二伯做的事兒？你好像天天蹲茅房？”
    林忠良：“！！！這是誰說的？是誰？這不是誣賴我嘛！是不是你二伯？是他詆毀我？”
    林七七：“是大伯說的。”
    林忠良不說話了。
    這，這沒法反駁啊，誰讓大哥說的都是實話。
    林七七：“爹，努努力，好好學！至於考試，你拿你的教材回來，我看看能不能幫你劃重點，到時候死記硬背也好，頭懸梁錐刺股也罷，反正你得通過考試，必須拿到初中文憑！我再幫你去借幾本小學課本，你多看，多記。”
    林忠良仰天一聲大叫，“天啊——”
    “你叫娘也沒有用，如果你通不過考試，你就算轉正了，也隻是換個地方鹹魚。那還不如不轉正呢，還不用被人盯上。”林七七如實說。
    心裏又忍不住暗爽起來。
    卷吧，全都卷起來，全家的好日子，慢慢都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