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和你吵架，我現在說的是三個孩子的口糧得給我。”
    林美霞避開林忠良，轉而又一次看向王大壯，咄咄逼人的開口。
    可能是有林忠良在場，王大壯知道三舅哥不會放著自己不管，於是直接衝林美霞道：“不給。仨孩子好不容易才能吃上一口飽飯，如今你一句話，又想讓他們繼續餓肚子，我告訴你，沒門！”
    林美霞聞言，跟炸了的炮仗似的，跳腳大罵，“王大壯，你是不是真的不想過下去了是吧？好啊，你今兒要是不把那幾個死小子的口糧給我，我就跟你離！”
    林美霞吵著鬧著要離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但之前王大壯的娘黃三花和王老爺子都是勸著不讓離。
    一是兩個人有了仨孩子，二是王大壯本身人老實，他比林美霞大了八歲，林美霞如今才是三十六，真離了，林美霞有人要，王大壯都四十幾了，不見得有人要了。
    王大壯一直聽著爹娘的話，忍著，讓著，好吃好喝的，都先緊著林美霞。
    衣服什麽的，除了木工廠的廠服，結婚這麽多年，他褲衩子都隻有兩條，縫縫補補的，褲衩子早就看不出原來布料的樣式，早都被補丁覆蓋住了。
    他一個大男人不怕吃苦，但再也不能看著自己三個孩子被餓成那樣了。
    “不就是離婚嘛，離，誰不離，誰是孫子！”
    幾乎是怒吼著叫出這番話。
    林美霞呆住了。
    一旁的林忠良下巴也快驚掉了。
    這、這還真要離婚啊？
    “你說啥，你……你要和我離婚，王大壯，我林美霞嫁給你這些年，給你們老王家當牛做馬，任勞任怨，我還給你們老王家生了三個兒子，你……你……你要和我離婚？”
    林美霞死死瞪著王大壯。
    王大壯：“當牛做馬，任勞任怨，說的可不是你。這些年，你為這個家做過什麽貢獻？相反，我們省吃儉用替你養著你老娘，林美霞，你說你一個出了嫁的閨女，娘家的事兒，關你什麽事？你要是對三個孩子稍微好一點，我就不說了。
    你寧願委屈孩子，也不肯讓你老娘受半分委屈，那你還結婚生孩子幹嘛？林美霞，離婚，這婚咱們離定了！”
    王大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
    不就是離婚嗎？
    再差能差過現在的日子？
    就算是不活了，他這婚，也必須離！
    林美霞哭著跑了，臨走還放下狠話，不會讓老王家的人好過。
    王大壯低聲喃喃道：“日子都這樣了，還能咋不好過，大不了，就不過了。”
    林忠良還是頭一次見王大壯這樣，還別說，挺男人的。
    就是離婚這事兒吧，林忠良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要離婚。
    猶豫著要不要勸一勸，就聽王大壯道：“三舅哥，你別勸我了，我婚得離！紡織廠的活兒，我娘已經重新接手了，雖然隻是臨時工，但每個月工資比林美霞幹的時候還多五塊，現在活兒多，她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會被趕走，等攢上幾年錢，我家就有積蓄了，到時候壓力就沒有那麽大了。”
    見王大壯都有計劃了，林忠良還勸啥。
    日子好不好過，自己最清楚。
    真過的好，誰願意離婚啊。
    “我也不勸你了，你雖然喊我三舅哥，但實際上你年紀比我還大，想問題肯定不會比我差。不過，我還有件事兒，得麻煩你走一趟。”
    林忠良道。
    “還有啥事兒？”
    “咱去找老五男人去，你把你的事兒告訴老五男人，都別慣著那幾個婆娘了，一個個腦子都壞掉了，連自己家都不顧，我娘缺她們那三瓜兩棗？一天天的，拿婆家東西，貢獻給娘家，無恥的很！”
    王大壯聽懂了林忠良話裏的意思，“三舅哥，你是說……”
    “沒錯，咱們也得支棱起來了，咱們三家，還是得男人做主。女人們想補貼娘家沒問題，別拿婆家的糧食和錢，拿了就不行！”
    王大壯點點頭。
    兩個大男人跑去找林五姑男人。
    一個比王大壯還老實的玻璃瓶廠職工——鄭大民。
    由林忠良牽頭，三人在玻璃廠附近的國營飯店點了菜，要了二兩小酒。
    說到傷心處，王大壯和鄭大民抱頭痛哭。
    同病相憐的感覺，讓彼此看著彼此，要多傷心有多傷心，要多難過，有多難過。
    哭過後，林忠良開始部署計劃，讓鄭大民如何守住自己的錢袋子。
    一直聊到下午，三個人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
    老林家，林美霞哭哭啼啼的回去，先是幫著林老太給林天寶洗了澡，又換了床單被褥。
    再是將整個老林家打掃幹淨，給老太太煮上一鍋稀粥，林老太才裝作剛剛發現林美霞哭，一臉關切的問，“老四，你這咋還哭上了？”
    “娘，我日子過不下去了，王大壯要和我離婚。嗚嗚嗚，娘，王大壯不聽我話了，我咋辦啊？”
    林老太皺了皺眉，“娘教你的法子用上了？”
    林老太教的法子，包括不限於不讓王大壯碰，不讓他和她一塊兒睡，以及各種找家裏兩個老東西的茬，去外麵哭訴兩個老東西虐待她，拿孩子撒氣等等。
    再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或者拉著全家同歸於盡。
    林美霞哭著搖頭，“沒用了，王大壯現在根本不碰我了，不是我不讓他碰，他寧願在地上打地鋪，也不肯挨著我。
    兩個老家夥現在也不怕我在外麵哭訴了，三個兔崽子更是見了我就躲。娘，我咋鬧都沒用，我咋辦啊……”
    這回輪到林老太發愣了。
    她這些年總結出來的經驗，不可能有問題的啊。
    思來想去，林老太還是覺得林美霞不夠狠。
    “你這樣，你去王大壯單位舉報他，說他亂搞男女關係，說他……說他品德敗壞，私下罵領導，把他工作給擼了。”
    “娘，王大壯工作沒了，我咋辦啊，我現在的工作都丟了，要是王大壯也丟了，不全家都喝西北風了？”
    說到底，林美霞還是沒有林老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