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機上陌生的來電座機號，鄭方圓本不想接，這段時間房子掛網後，無數中介打來騷擾電話。
    但他又不想搭理薛景明，索性接通了。
    “是鄭方圓同誌吧。”那邊傳來一個嚴肅的男人聲音。
    不是中介騷擾，鄭方圓道：“我是。”
    “我這邊是秦中市紀委。”
    紀委？關於自己的處分結果出來了？鄭方圓一陣心慌，鍘刀終究要落下來了。
    不對，市紀委？自己的處分輪不到市紀委啊，應該是區紀委的權限。
    對方仍在繼續：“有件事通知你一下，請你下午三點到市紀委，李書記要找你談話。”
    “哪個李書記？”
    對方愣了一下：“當然是我們的李解書記。”
    李解，秦中市委常委、市紀委書記，原來是省紀委第九審查調查室主任。
    鄭方圓懵逼了，我就違規開個滴滴，犯得著弄到市紀委一把手那裏？這是犯了天條了？還是要把自己拉出來做反麵典型了？
    “那個，我能問問是什麽事嗎？”鄭方圓囁囁問。
    “我隻負責通知。你來了以後先到311辦公室找我，我姓王。清楚了嗎？”
    “清……清楚了……”
    “等下有條短信發你手機上，進院子出示就行。請不要遲到。”
    對方已經掛了電話，鄭方圓卻仍在懵逼之中。太怪異了，市紀委書記找自己談話，為什麽不是層層轉告，而是直接給自己本人打的電話？
    想不出所以然，鄭方圓也不再去想了。反正自己就一個違規，稱不上違法犯罪，他還能給自己關進去不成？再說了，是不是違規還兩說呢！
    鄭方圓再次低頭掃到桌上的那“為官六則”，第一條：不卑則勝，對上不跪，卑微反遭踐踏。
    忽然間，他心念有所觸動。
    兩點半，鄭方圓開著他那輛比亞迪秦抵達市委時，毫無意外被保安攔了下來。
    “網約車不能進去。”保安一臉的不屑。
    也不隻是網約車不能進，凡是未得到允許的私家車都不能進，必須停到市委對麵的社會停車場。
    當鄭方圓出示手機裏的市紀委的短信通知時，保安看了又看，懷疑真實性。
    看了有一兩分鍾，直到後麵來車催促，保安才一臉不爽的放鄭方圓進去，末了還不忘警告一句：“規範停放，不然鎖車。”
    “狗眼看人低。”不爽的鄭方圓暗啐了一聲。
    按照通知一路來到市紀委311辦公室，門牌上赫然寫著辦公廳三個字。
    這也是省會城市的通病了，明明不是副省級城市，非要給自己搞什麽廳、什麽處，跟省直機關享受同等稱呼。
    也就唬一唬體製外的人，體製內的都知道，這些個處長，隻是科級，而非處級。
    不過紀委是個例外，它本身高半級，所以他們的內設部室負責人，還真是副處級。
    辦公室裏擺放著兩張桌子，鄭方圓敲了敲門：“王主任在嗎？”
    裏麵一男一女同時朝他看來，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問：“你是？”
    “哦，我是鄭方圓，王主任讓我下午過來。”
    那名接話的男人這才站起身來，麵色凝重：“嗯，我就是王運鵬。還有十分鍾，這樣，你先坐一會，我去領導那裏報告一下。”
    王運鵬，35歲，市紀委辦公廳副主任，正科級，也是李解的聯絡員。
    “好的。”不知為何，鄭方圓感受對方不是很高興的態度後，心裏咯噔了一下。
    下屬情緒都是跟著領導走的。如果李解召喚自己的時候，態度很不高興，那做下屬定然能感受得到，自然就會投射到對應的人身上。
    不一會兒，王運鵬回來了：“跟我來吧。”
    鄭方圓起身，默默跟在他身後，一直往走廊盡頭走去。和大部分單位一樣，一把手的辦公室，總是跟辦公室在一層樓，而且在最裏麵。
    一直到一間沒有任何招牌的門前，王運鵬才停下。雖然這個門沒有招牌，但卻和其他辦公室不一樣，是一道厚重上檔次的防盜門。等級安防區別在細微處顯現。
    王運鵬輕輕敲了敲門，得到“進來”聲音後，才推開三分之一。
    “書記，鄭方圓到了。”
    “嗯，讓他進來。”
    得到準許後，王運鵬領著鄭方圓進入辦公室。王運鵬靈泛地去為領導收拾桌上已經批閱的文件，等下分送各部室辦理。
    沒人搭理鄭方圓，一時讓他有些尷尬，沒有領導的招呼，他又不好貿然坐下，隻能杵在原地，目光四下打量。
    這是一間標準的副廳級辦公室，不超過30平米。一張寬大厚重辦公桌擺放正中，桌前是兩張凳子，凳子後麵則是三張會客沙發和茶幾。
    辦公椅後麵是一麵書牆，書架頂上懸掛著一副字“浚其源、涵其林，養正氣、固根本”，這是領袖的講話，字下沒有署名贈送，大概是李解本人書寫。
    牆角有一扇門，估計是個獨立衛生間。
    王運鵬收拾完就自行離開了，李解開口：“坐吧。”
    鄭方圓拘謹坐下，這才打量起眼前這位市紀委書記，是一個約莫48歲左右的男人，臉龐剛毅，目光如劍，似乎能穿透人心。他曾長期在省紀委工作，辦過多起大案要案，是秦南紀委的一員猛將，甚至配合中紀委拿下了當時的副省長周中鵬。初次見麵，便有一種無形的壓力迎麵而來。
    “會玩抖音、小紅書、微博吧。”李解問。
    “啊？”鄭方圓腦子沒轉過來。
    “不會玩？你們年輕人最會這些了。”
    “會一點，偶爾刷一下。”
    “那好，你隨便打開一個。”
    鄭方圓不明所以，隻能照辦。他首先打開的抖音。
    “現在搜索一下，就搜副鎮長下班開滴滴被免職。”
    “李書記，我……”鄭方圓有點慌。
    “不要緊張，照我說的。”
    鄭方圓實在搞不懂這是玩得哪一出，硬著頭皮開始搜索。
    原本他以為李解是讓自己搜索類似案件，給自己普及一下紀法。畢竟因此受到問責的，不止自己一人，前些年還有個副鎮長跑順風車被抓，照樣給了政務撤職和警告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