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車子被攔了下來。
    董方搖下車窗，樂嗬嗬打著招呼：“老鄧，大清早就搞這麽大架勢，這是碰上大魚了啊。”
    其實董方是有些不爽的，老鄧在灘順縣局的時候，跟他之間鬧過不愉快，後來才調到市局去。
    幾人以為沒什麽事，殊不知，在看到車牌後，其他警察都紛紛圍了過來，眼神中充滿警惕。
    老鄧看到是幾人，頓覺不可思議：“怎麽是你們？”
    “這話說的，我們也要辦案子呐，哈哈。行，你們先忙著，我就不耽誤你們執行任務了。”董方不想跟他多扯，說完就要合上車窗離開。
    “等下！”老鄧製止了他，“你們辦的什麽案子？”
    董方皺起了眉頭，臉上依然帶著笑意：“老鄧，我們抓了個涉嫌敲打勒索的，具體案情就不能跟你多說了哈。”
    “敲詐勒索？能讓他下車給我看看吧。”
    “不是，老鄧你什麽情況？這麽小的案子就不用指導了吧。”市局對縣局辦案當然有業務上的指導權力，但並不是絕對的。這跟市局和區局的關係不一樣，縣局的獨立性要更強。
    這就是為什麽有時省公安廳的命令，市公安局出於某些權力影響，敢充耳不聞的原因。
    究其根本，除了雙方都自主行使法定授權外，上級局對下級局的人事任免沒有決定權。既然我縣局局長不由你市局任命，那我在特殊情況下，不聽你招呼也就合理了。
    但這種格局正在悄無聲息的改變。從前縣局的一把手任命，市局黨委擁有一定的建議權，但這種建議權，和縣委書記相比，遠遠不及。但近些年在秦南等省份有了一些變化，縣局一把手的任命，嚴格執行異地回避，這種情況下，縣委書記的推薦權就被實質剝奪了，你不可能向市委推薦別的縣誰誰更合適，個人私利太明顯。反而市局黨委的推薦理由就更強了，把建議權變成很強的類決定權。
    當然，權力永遠是製衡的。無論你派誰來當縣公安局長，到了就得聽我縣委書記的，否則我照樣能向市委建議換人。沒有我的支持，你就算當了個什麽副縣長兼公安局長，那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能讓你工作開展起來舉步維艱。
    “不是指導，我們接到命令，說有一個團夥從秦中綁架了一個人，逃到了福永地界，市局要求我們在這裏攔截。”
    “綁架？哈哈。”董方仿佛聽到了笑話，“不是吧老鄧，這抓綁架犯，也不能抓到我車上來吧。”
    “手續我看一下。”
    “老鄧！”董方很不高興了，“你們這就有點過分了，都是一個係統的，我們之間是有些矛盾，犯不著在這故意刁難吧，影響到工作就不好了。”
    “沒人刁難你們，出去辦案難道沒有手續？拿出來我看看！”
    見他態度強硬，董方臉色陰沉，隻得乖乖照辦，從兜裏掏出了一張拘留證。
    “看清楚了，簽字蓋章，手續齊全！”
    他們當然是有手續的，如果沒有手續，那這個案子就是程序違法，不但案子辦不成，自己也要被嚴肅處理。而有了手續，哪怕異地用警不規範，那也是小問題，不至於影響案子本身。
    至於為什麽明知他們異地違規用警還要簽發這張單子，那必然是縣局領導裏麵也有被賀寶龍收買的了。
    老鄧接過單子，看了又看，臉上寫滿了糾結和不確信。
    秦中的協查裏麵，寫的是三個假冒警察綁架犯罪，可現在是三個真警察依法抓人，這是什麽情況？再看上麵趙光輝的名字，這沒錯啊。
    “可以走了吧。”董方伸手就要去拿單子。
    “等一下。”老鄧轉身就向不遠處的一台車跑去，看來是去請示領導了。
    看著老鄧站在那台車邊嘀咕好一陣，後座的警察疑惑道：“不對勁吧，隊長，怎麽感覺就是衝著我們來的？”
    “衝我們幹啥，我們又不是綁架犯，我看這個老鄧就是故意找茬，等回局裏跟領導報告一下，讓他去市局的時候好好告這個老鄧一狀！”哪怕各種信息都匹配得上，但董方到這個時候都無法相信自己成了綁架疑犯。畢竟秦中發生的事情，他目前一無所知。
    老鄧跑回來了，把東西遞還回去：“你們可以走了，但領導說，讓車上這個趙光輝留下。”
    “不是，幾個意思啊。他是我們抓的人，人沒帶回去我們怎麽交差？再說，你們留下他幹什麽？”
    “幹什麽你就別管了，讓他下車！”
    “老鄧！你別欺人太甚，公報私仇也不是你這麽幹的，今天先讓我們把案子辦了，以後隨你怎麽搞，我奉陪！”
    老鄧輕蔑地搖了搖頭：“你把我想得太齷齪了，不妨告訴你，秦中發來的協查，綁架犯駕駛的就是你這台車，被綁架的就是趙光輝。還有，你把他嘴堵上幹什麽？是怕他喊冤嗎？”
    此刻的老鄧，內心很是得意。他敏銳察覺董方這次辦案有鬼，當然是抓住機會狠狠收拾一下。既是為民除害，鏟除隊伍毒瘤，也是一泄恨意，大仇得報！
    董方仿佛被雷擊中一般，此刻他才如夢初醒，這場設卡攔截，不是針對別人，就是自己！
    “是不是弄錯了，老鄧，你們也不能聽信秦中的一麵之詞吧，我這是……”
    “不管你們是什麽，先把人交給我們，後麵自然會查清楚！”
    “怎麽辦，隊長，人要是交了，我們就慘了。”後座小聲焦急道。
    董方何嚐不知道後果，賀寶龍十之八九出事了，今晚自己算是踩進雷坑了。一旦把趙光輝交出去，事情查個水落石出，自己收錢幹髒活就全暴露了。那可不是脫警服的事，是要坐大牢的。
    “快想辦法啊，隊長。”後麵兩人也著急了，誰都不想就這麽束手就擒。
    望著已經圍上來的眾多警察，這還能改變結局嗎？
    又轉頭看向副駕駛的那一大袋子錢，他心裏猛地一橫，不論如何，今晚不能把趙光輝交出去，否則什麽都無法挽回。事緩則圓，先把人送到局裏，有領導出麵，設計一套應對方案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你們市局簡直亂來！人是不可能交給你們的！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跟他一夥的！有什麽事，來局裏說！”
    撂下這句話，他猛踩油門，車輛如離弦之箭射了出去。